他已经和陈淮疆说了陈月升要送他铺子的事。陈淮疆听了也不生气,也许是刚获得了原谅,现在突然变得十分的大度。他想了想,突然笑起来。
“你想买下这间铺子?那便由我出钱给月升,地契上也先写我的名字。”陈淮疆都能想到,陈月升想送伢伢铺子,结果发现这心意落到了他手里,会露出多么好笑的表情了,“待他收了钱,我再转给你。”
裴宥山觉得这方法不错,就同意了。他今日出门晚,到了铺子已经快中午了。点心铺子的新牌匾还没有做好,屋檐上面用红布罩着,拖到地上。一个格外高大的人影站在那里,望着红布出神。
嗯?
“淳于大人?”裴宥山惊讶。淳于鹰怎么又来了?难道……真是他和伙计们的手艺太好了吗,淳于鹰竟然日日都来!
淳于鹰用那双颜色极淡的眸看了他一眼。
多日来,裴宥山已经记住了他的喜好,问道:“还要两盒豆沙饼吗?”
淳于鹰点头:“多谢。”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淳于鹰来买点心,他包好了,递过去,收钱,从来没有多余的交流。其实裴宥山也不太想和他说话,在他看来,那个阿史那离看上去更好说话些。淳于鹰虽然是使臣,但态度冷漠,气质莫测,更像位王子。
今天,他罕见地问了句:“淳于大人为什么来大宁?”
他有些担心边关的情况。若是大宁国和北海境真的有冲突,容城必定首当其冲。但容城又开放了互市,也许是两邦交好的征兆?
他也没觉得淳于鹰会回答他。毕竟这位使臣大人一向寡言,这点之前他就感觉到了。但淳于鹰却回答了他:“有要务在身。”
这么半遮掩半回答的话语,裴宥山也不好再问了。他把点心盒递过去时,淳于鹰突然道:“沾上了。”
裴宥山:“什么?”
“面粉。”淳于鹰拍了拍他的肩,将蹭上的那一点点面粉拍掉,然后提着点心转身离去。
又过了两天,义仓彻底完工,陈淮疆也能回王府了。穆王府的马车接上裴宥山和徐奉,浩浩荡荡地回去。裴总管早就等在门口,见他们回来,立马笑呵呵地上前。
“世子。”他对陈淮疆微微颔首,又对裴宥山道,“终于回来了。一会快去见你娘,她很想你。”
“让你们担心了。”裴宥山闷闷道。
裴总管还没说话,陈淮疆抢先一步,对着裴总管弯下腰:“是我有错,父亲,是我惹伢伢生气,您责备我吧。”
裴总管和裴宥山都吓了一跳。说实话,就算陈淮疆再怎么随和,他的身份也是世子。裴总管想拿他当小辈看待,又着实有些困难:“世子何必这么说?伢伢一直不懂事,还多亏世子照顾。”
他和陈淮疆相对站着,不停地说着“是我的错”和“不是你的错”,看得裴宥山哭笑不得。还是柏康先道:“世子,裴叔,还是先进去吧。门口人太多了。”
他们一行人这才进了王府。
回来之前,裴宥山还有点忐忑。他怕之后还会和陈淮疆有矛盾,到时候万一又有争吵,他可不知道还能去哪了。但陈淮疆似乎,是真的在改变?
对方是他的父亲,裴宥山说不好陈淮疆究竟是在讨他的欢心还是真的愿意为他转变想法,便没有多说。陈淮疆也多日没有休息了,义仓那边住宿不便,休息不好,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回到卧室躺下了。
“伢伢,你也来躺一会。”陈淮疆说,“还是王府的床更软些。”
裴宥山脱了鞋子,也躺在床上。
他的脚有些冷,不知道是不是在店里总站着的缘故。陈淮疆盯着他看了一会,又翻身下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裴宥山以为他想起什么事,就没管。
不一会,陈淮疆又走进来,端着水盆,蹲在床边脱他的袜子。
“你做什么?”裴宥山哆嗦一下,“别碰我,痒。”
“脚太冷了,泡会热水吧。”陈淮疆说着,似乎竟是要为他洗脚。裴宥山不知道他怎么突发奇想:“我自己来吧。”
“我想照顾你。”陈淮疆执拗道。
可他也没替陈淮疆洗过脚啊,这也太亲密了!裴宥山往后退,陈淮疆看着他的脚踝,那处没有留疤,也没有真的让他行走不便。但想起自己做过的事,陈淮疆还是一阵后悔。
他真是混账了,竟然为了留下伢伢,害他受伤。明明想着自己要永远对伢伢好,却害他吃苦。就连父亲都说,是伢伢任性。
分明是他犯错。是他对不起伢伢,对不起自己的承诺。
裴宥山眼睁睁看着陈淮疆突然落了两滴泪,有点不知所措。陈淮疆抱住他的小腿,红着眼眶道:“从前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伢伢,你打我骂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