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陈淮疆才看了他一眼。
诉完苦,裴宥山才觉得心里畅快了些,但还不够解气。他把方才拉扯间被扔到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扔到陈淮疆身上:“讨厌你!”
枕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形,又抛在了陈淮疆身上。很轻,像裴宥山小发的雷霆一样没什么威慑力。
“淮疆,我可以进去吗?”
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随后便是陈月升的声音。没有人说话,陈月升便自己推门入内了。他脸上青肿的地方用纱布遮住,包的严实,似乎是让芙蕖替他又处了一下。看到屋内的景象,他也没多问:“淮疆,刚刚真是抱歉。”
“短剑给我。”陈淮疆伸出手。
陈月升老老实实把方才暗中伤他的短剑递上去。陈淮疆冷着脸接过,竟徒手将铁剑折弯。即使带着这么多伤,他的力气仍没有流失。陈月升没有意外,笑眯眯道:“以此为赔礼,原谅我吧。”
“我也是。”陈淮疆简单一言,就算道歉了。他又问裴宥山:“你跟他来礼亲王府做什么?”
裴宥山没说话。陈月升代为答道:“刚才也说了,我母妃身体不适,让他来帮忙看看。我得去找我母妃了,伢伢,随我过去吧。”
裴宥山点点头,临走时转向陈淮疆,叹了口气,还是道:“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他提着药箱匆匆走了。陈淮疆问道:“你跟他去看望礼亲王妃,你不觉得奇怪吗?”
裴宥山脚步停顿一瞬,没有回答。那两人很快离开,将门轻轻阖上。已过午时,日光有些昏暗,陈淮疆背着光,站在床边,透过窗子,遥遥看着红日西斜。
明明他也想着,今天一定要好好说的。怎么又不冷静了呢……
为什么跟着陈月升走了呢。
走出陈月升的院子,裴宥山跟在后面,细细思索陈淮疆的话。以前有过不少看他长得好,出言不逊的人,身份高点的,比如东门王世子。可他们说话都直白难听,能让他一下子就听出不对。
陈月升……表现得倒彬彬有礼,而且他们从前关系很差,好起来也没多久,陈月升不会喜欢他的吧?
而且也不可能身边那么多人都喜欢他啊!他哪有那么招人喜欢。
“你前面有块太湖石。”陈月升冷不丁道。
裴宥山正在走神,抬头时已经来不及了,狠狠撞在前面的太湖石上。他拍拍手心站起来,到嘴边的呼痛变成了心里想着的事:“礼亲王府也有名医坐镇吧?礼亲王又与云游道人相识,为什么要我来?”
“想着你好歹也是名医之家的后人,多个人多份力。”陈月升道,“你说,我孝顺吗?”
裴宥山点点头。
陈月升笑了,加快脚步带他去了礼亲王妃的厢房。外男前来需要通传,但不知怎么的,礼亲王妃的院子侍女很少,他们很快进去,推开门,浓郁苦涩的药味立刻窜了出来,整个院子都被药味弥漫。
“母妃,我来了。”陈月升拽着裴宥山站在礼亲王妃的床前,笑着道,“伢伢,麻烦你看看我母妃现下如何?”
不知为何,陈月升的语气很是奇怪。裴宥山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只敢看礼亲王妃伸出床帐的那只手。
干枯、粗糙,如烧尽的柴木般,甚至看不出是一名王妃的手。他的医术也没那么静,就算帮忙诊脉,也定是不如正经大夫的。他正要说句冒犯了,礼亲王妃突然出声:“就是他?”
第120章 (117)礼亲王妃(上)
礼亲王妃的声音也沙哑难听,说话时带着微微的喘息,似乎已经无力再开口。这哪是陈月升口中“一点小病”的样子?
“我能看看王妃的面色吗?”裴宥山小声问。
陈月升拉开帘子。裴宥山看到礼亲王妃的面容——曾经眉眼英气,雍容华贵的美妇人面颊深陷,皮肤如同粗糙草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红润与光泽,变得枯黄而消瘦,犹如被风霜侵蚀的树叶。
她的眸光也不再凌厉、睥睨,双眼黯淡,眼帘低垂,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宥山曾见过宫宴上的礼亲王妃,容色亮眼夺目。看着一个熟悉的人油尽灯枯之态,裴宥山心里难受,尽管他都没跟礼亲王妃说过话,“我,我医术不精……”
他不好直说,即便是他也能看出礼亲王妃活不了几天了,陈月升却直白道:“你就说,你觉得我母妃还能活多久?”
怎么能在病人面前说这样丧气的话呢?裴宥山睁大了眼睛,无声地暗示他。陈月升一点也没看出来,还催促道:“快说啊。”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礼亲王妃突然出声。她又低喘一声,想抬起手指,却失败了,便道,“月升,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