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山只管写,写完了也不说话。陈淮疆道:“这是我之前与伢伢闲暇时聊过的。”这是裴宥山之前给他爹的做会计分录的口诀,还是大学时他们老师教的。
“又是你写的。”陈月升顿觉无聊。他本就是为了试探裴宥山,之前在穆王府书房见裴宥山盯着他们搜集来的诗看他就察觉了——裴宥山一个不爱学习的小傻子,怎么突然露出那样的眼神。
裴宥山性子变了很多,从前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那双琉璃般的凤眸总是挑着,明明很美的一双眼睛,却包着几分市侩。他从前见了只觉得烦,最近却不一样了。
依然是冷。陈月升回想起裴宥山掏出枣花酥时那个如云雾一般干净的眼神。
怎么形容呢。好像鱼目突然活了过来,变成了珍珠。
“这是什么字?”陈月升指着那个营业的业。
裴宥山终于开口解释了,又说:“我不识字嘛。”写错了正常,他本就不怎么会写繁体字。让他真作诗,写的难看肯定贻笑大方。他就知道陈月升看不懂他的会计分录口诀,瞎写一些,配上他冷然的表情,倒让陈月升看不透。
陈月升试探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让他写了,笑眯眯地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起来书塾学习。裴宥山直接拒绝了,他对古代学的这些也不感兴趣。陈月升还想讨他默写的口诀,被陈淮疆挡回去了。
陈月升不死心:“你们到底研究的什么?”他也不是傻子,大致能看懂是和算账有关。裴宥山那个爹又是管账房的,他会写这些不奇怪。
但很多词汇他闻所未闻,怕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淮疆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把纸放进自己的书篮子:“月升,你我兄弟,我自然不会有隐瞒你的。”
后面又作了几首其他主题的诗,陈淮疆做的诗也被拿去传阅了几次。诗会结束后,裴宥山提起书篮子想跟着陈淮疆快点回去,走到一半突然想去如厕——定是刚才喝茶太多了。
“你去吧。”陈淮疆接过书篮子,“我在这等你。”
裴宥山羞得脸红,赶快回书塾去找茅厕了。从厕所出来,他快步回去找陈淮疆汇合,芙蕖不知打哪走出来的,拦住他:“我们世子爷请你去一趟。”
第6章 (6)回家乡
“找我?”裴宥山不解。陈月升平时躲他还来不及呢。
“跟我来就知道了。”芙蕖拉着他就要走,裴宥山说陈淮疆还在书塾门口等他呢,芙蕖却道陈月升已经去通知陈淮疆了。
“一会我们世子爷会送你回穆王府的。”芙蕖说。
裴宥山也不敢真的不去,莫名其妙地跟着芙蕖登上礼亲王府的马车上。陈月升正坐在车里,捧着一本卷轴看,面前的小茶几上还摆着点心和茶水。见到裴宥山,他微微一笑,指着自己对面:“坐。”
裴宥山也不推诿,大大方方坐下了。陈月升这人大脑跟大肠一样九曲十八弯,藏着一堆花花心思,也不说正题,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笑得像一只狐狸看着自己的口粮:“小山,吃些点心吧。”
“不了,刚从茅房回来。”裴宥山道,偏生面上还淡淡的。陈月升没料到他这么说,一愣,又笑着把自己手里正看的卷轴递给他:“小山,请你过来也不为旁的,你替我看看,这书上作的诗如何?”
裴宥山也不看,坐到马车角落:“世子殿下抬举,只是我不识几个字……”
“别装了。”陈月升端起面前的茶润喉,“那日在书房你一直盯着这诗集看,分明是看懂了。今日诗会上,你对学子们所作的诗也颇有品鉴,只是从前你对学习一向不上心,淮疆让你一起读书你也回绝了,是他在府上偷偷教你吗?”
原来自己偷偷听别人的诗被发现了。裴宥山没想到陈月升一直盯着他看呢,就说:“我随便听听。”
“其实,我不信今日你所写出自淮疆之手。”陈月升又语出惊人,“他从前对这些不感兴趣,你爹又是账房的,定是出自你之手。我很想知道,你写的具体是什么。”
他以为裴宥山被拆穿会生气,不想对方的手诡异地一颤,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他:“真的吗?”
“当然。”陈月升从没见过裴宥山露出这样的眼神,一时嘴快应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太好了,我讲给你听。此乃借贷记账法,我最近正和穆王府的下人们传授,他们却都不感兴趣。你还是除了世子爷和我爹外,第一个主动想学的。”提到他的会计学,裴宥山罕见地滔滔不绝起来。
这才是有品的人,是天生当会计的料啊!通过徐奉和陈淮疆看他手稿时表现出的,他就发现了,徐奉从前没经过系统的学习,虽然聪明,底子不好,解能力也就差些。陈淮疆聪明不说,看什么都一点就透,他与陈淮疆说亚里士多德,对方也能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