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豆瓣酱放得重,陶汀然还没走近都闻到味儿了。
陶汀然敲了敲周其律家的门,半天没人来开。
“你找他什么事啊?”老头基本全天在家,昨晚睡觉之前都没听到对门有啥动静,“可能没在家呢,昨天下午出去了好像就没回来。”
大失所望的失落感如潮水将他席卷,陶汀然听完站了会儿,没再继续敲门。
沉默几瞬,他把手中的早餐挂门把手上,拍了张照片发给周其律。刚发送过去,隐隐约约听见屋里传来手机提示音。
这声音离得太近,仿佛就一墙之隔。
耳朵虚虚贴门板上听了听,仿若错觉。陶汀然给周其律拨过去电话,拍门:“周其律,你在吗?”
电话无法接通,但屋里响起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表明着陶汀然找到了对方。
敲门没人应,电话没人接,就当陶汀然准备联系开锁师傅时,阻拦在面前的门终于开了。
“陶汀然。”
嘶哑得不像话的声音,一身伤痕,白T恤的领口沾染着血色。那是从周其律耳后伤口流下来的血,颈侧那里已经干了,斑驳一片。
陶汀然久久陷入震惊之中,“你……怎么……”
话没说完,人就倒了。
天旋地转,周其律再醒来是在医院。
身边谁也没有,仿若晕倒前看见的人是他的一场梦。
瞥见床头放的半杯水,或许又不是梦。
他自小孤零零长大,小时候高烧不退在家昏睡,是他爸回来发现他,抱着去医院挂急诊看病。
而今他爸在监狱,如果没人来找他,那他应该是死后才能被人发现。
这时,“唰”的一声,床边帘子被人拉开一小半。
周其律抬眼,与农泉打了个照面。
两人皆是一愣。
农泉是惊喜,周其律则是陷入怀疑。
他觉得可能自己是真的烧糊涂了,晕倒之前竟然把老农错认成陶汀然。
周其律不死心,往老农身后望了眼。
“你可终于醒了。别看了,就我。”下午三点,饭点早过了。老农中午走的时候周其律没醒,回校找老师代课,刚到医院楼下买了清汤抄手提上来,“来,趁热吃。”
他把床摇起来,小桌板支上,往旁边坐上没两秒,就在工作群里收到收到。
周其律耳后伤口感染,手腕肿得很高,再加上一整晚的高烧,现在都还输着液。
他虚弱但不萎靡,没有佝偻着窝着坐,背脊挺得很直。即便左手没法动,右手扎着针,吃饭也只是慢了些,没有一丁点丑态。
“谢谢农老师。”周其律说。
“你是我学生,谢什么,对你负责是应该的。”
“要谢就谢陶汀然吧。”老农早上接到周其律的电话后就放不下心,再打回去就没人接了。他翻看学生信息册找到地址,忙开车过来看看情况。
老农给他倒水,说:“我早上刚到楼下就看见陶汀然背着你下来,满头汗,都急哭了。”
周其律微侧过脸,明显怔了下,“他哭了?”
“那可不,急啊。我当时也离哭不远了。”回想当时,现在都心惊肉跳。他还以为两学生打架,一秒钟脑子里过了八百遍辞职书模板。
“你比他高那么多,还重,背着下六楼,腿肚子都打颤。”老农看他状态不错,准备回学校开会去,“行了,你休息吧,我回学校了。下班再来。”
“没……”
“你可别没事了,安生休息两天。”周其律的家庭情况老农是知道的,他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告诉他。
“你进医院的时候我给你奶奶打过电话。”
对方说了很难听的话。
老农不忍心说,于是隐瞒一半事实:“没人接。”
“嗯。”周其律反应淡淡,在意料之中。
奶奶的电话是高一报道时他爸留的,有急事时至少能让老师联系到一个身体健全,能听到、会说话的家长。
但是他奶奶只来过一次。
周其律想起以前被人霸凌那次,老太太以为能拿到其他六个学生的赔偿,到学校才发现不但没有,反而要赔钱给别人。
她当时在办公室扬手扇周其律耳光,问他怎么没被人打死。
“你好好养病,下周再回学校吧。”老农看了眼时间,带上垃圾朝他摆摆手。
“农老师。”周其律叫住他,侧身在枕头下四处摸了摸。
老农顿步,“找啥?”
手机应该是没带,周其律说:“没什么。”
他说:“医药费等我回家微信转给你。”
老农以为他掉了什么重要东西,神情略紧张,一听他说这个,顿时无语,“我说那话是找你要钱的吗?”
“休息吧你。”老农白他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