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燕。原来是你。”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笑眯眯地看向燕鸣山,带着伦敦腔用英语和睦地开口,就好像故意令人拦住燕鸣山的人不是他一般,熟络的和后者攀谈。
而燕鸣山了稍有些乱的袖口,缓身坐下,淡笑着回话。
我站在旁边,第一次目睹上位者们的小游戏。
资本和资本的对抗,像是疯子在玩儿过家家。
我听着燕鸣山在三两句话间,从设计师那里要到了两座红酒庄园作为赔偿,又听他极其自然而不生硬地,将话题从品味香醇美酒转移到了品味我身上。
“我先前说过,要带个人过来见你。”
“他吗?”设计师似乎是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抬眼看过来。
“美人啊?”他满意道,“那坐。”
我没对这句有些轻佻的“美人”有什么反应,也站着没动。
“景明。”
燕鸣山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抬头看过去,见他正转过身,冲我伸出了手。
我于是抬脚向他走去,抓住他的手,坐到了他身边。
“Lover?”
燕鸣山松开了我的手。
“Partner.”
他这么回道。
“You know it's ambiguous.”
燕鸣山似乎不愿再与他就这个话题废话,指节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咬着英文的字节。
“我说过他与我有紧密的利益关系。”
“知道。所以你来找我,让他发挥价值。”
设计师笑了笑,打了个响指。
“但燕,说实话,他看起来苍白极了。我并不想让他做我的缪斯,他一点都不够格。”
设计师用手比划着,试图向燕鸣山解释清楚:“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瓷器瓶子,但没有颜色,干巴巴的。我很不喜欢这样没有灵魂的模特。”
燕鸣山淡淡道:“那就给他做两套衣服,让巴黎其他有名的设计师喜欢上他。”
英国男人瞥了瞥嘴:“你还真是无情,漂亮的小瓷器也要被你榨干做赚钱工具。”
燕鸣山似乎并不全认同男人的话。
“他被更多的人看到只是早晚的问题。”
很奇怪。
他们谈论着我,试图妆点我,但没有一个人看向我,也没有一个人过问我。
更奇怪的是比起愤怒,我似乎更多的是在茫然。
燕鸣山的所有物,精致而漂亮的我,正在被燕鸣山试图包装,推销给全世界的人来看。
他摘掉我身上属于他的名牌,赋予我价值。
可他面对着我时,依旧说我是他的。
是什么,让你这么相信,解开我的绳子,我不会跑,也不会被抢走掉。
燕鸣山盲目而自大。
是我给了他盲信的资本。
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偏转向了燕鸣山的画。
“你利用你的公司和家族在向我施压,我不得不做,燕。但是请给我一些甜头。”
英国男人合着双手摇了摇,吊儿郎当地“恳求”:“你早年间作的那副画,是你身上少的可怜的艺术细胞的全部集合。相信拥有了它的我,一定能够灵感喷涌。”
“免谈。”燕鸣山回道。
男人死缠烂打:“Please……我绝不会私藏。我在里昂有个不错的私人画廊,我将把它挂在正中央供人欣赏。美丽就是要展示给世界看的,不是么?”
燕鸣山的声音冷了下来,这似乎是他在正常谈话中,最接近不悦的语气。
“我的东西,永远只是我的东西。”
“不一定吧。”
我忽然开口。
我的声音,让房间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燕鸣山扭头看向我,眼像相并而立的深井。
“小瓷器想发表见解吗?求你劝劝燕,我会为你设计最漂亮的礼服。”
我手持天秤,左边一头放着燕鸣山的自大,右边放着我的盲从。
我看着那杆天秤在燕鸣山眼前慢慢偏倒,重重压向左面。
我判燕鸣山有罪。
“我是说,没什么能一辈子只属于一个人吧?”
他要我自由。
他要我不走。
他罪孽深重。
燕鸣山看着我,我注视着他沉默。
“是么。”
我听他低声道。
“拿走吧。那幅画。”
我不为此忏悔。
不为此心痛。
第29章 countdown
我站在路边。
燕鸣山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
他手里拿着电话,不知在和对面的人讨论什么,也许又是我无法涉足的领域。
夜里微微起了些风,我把两只手揣回西服口袋里,盯着脚前那方寸的地面。
兜里满满当当。晚宴上见人下菜碟之流数不胜数,自打我从Mademoiselle总设计师休息室里出来,名流们便没停下过朝我递名片。
手轻触着锋利的卡片边缘,我不得不感慨一句燕鸣山决策的正确,倘若让那位英国设计师再为我做上两三套衣服,配合杂志拍摄结束后的发布,我该是多好的一个香饽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