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没什么意识地晕了一天,仅有的醒着的时间也只能浑身无力地躺着,身边没人,连口水也喝不到。
我庆幸自己命大,虽说烧着难受,但体温一直在40度以下,恢复了点力气时,强撑着去了附近的诊所。开了药吊了水,便又回去躺着。
我浑浑噩噩熬过了三天,闭眼的时候连梦也没做,睁眼的时候就想燕鸣山。
想他记不记得我叫什么,想他课桌里的钱,想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想他这个时间会在做什么。
想如果燕鸣山听说我病倒了,会轻描淡写说的一句“哦。”
想来想去的结果是,病一除,我就跑回了学校。先前决定放弃的念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重新当起了外卖小哥。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叫,是因为燕鸣山本人,似乎真的是在和我开展某种业务关系。
无论我送过去什么,燕鸣山都会在原位放上那个东西原本的价钱,分毫不差。
他也不再多光顾食堂,从早到晚除了间操和他自己固定的锻炼时间外,就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地学。
他似乎发现有人帮他带饭倒能让他方便不少,又不想跟我扯上什么不明不白的关系,索性直接给钱,把我彻底转化成个外卖员。
我倒一点没受到打击,毕竟从一开始,我抱着的目的就是让燕鸣山多吃点什么。他给的钱没让我受挫,反倒让我养成了存钱的习惯,毕竟每次从他那儿拿回来的钱,我都没舍得再递出去,久而久之倒是积累了一小笔应急用的。
现在想想,我不喜欢花燕鸣山给我的钱的臭毛病早就能见端倪。任谁看了都得喊一声卑微情圣,花自己的钱的时候倒一点不手软。
送饭送水是家常便饭,而对燕鸣山无端的维护和推崇,更是浸润了我每根神经。
一反常态自告奋勇替年级各班搬书,然后挑出最干净最平整的几本塞进燕鸣山的抽屉。求素来看不惯我的学生会调换年级各班室外值日顺序,为了燕鸣山不被耽误去画室的时间。
我做了许多事。
许多自己不解缘由,不明白目的,不为了自己的事。
而这些事,都在沉默中,被我深埋心底,
我如此地大公无私,却忘记了自己本质上是人,而人性生而恶劣。
会嫉妒,会贪婪。
那是全省新联考成绩放榜的日子。
那一次的卷子很难,文科连题目都难以让人解,科卷子难做系数更是逼近竞赛。
整个学校的尖子生都遭遇了大大小小的滑铁卢,只有一个人依旧一骑绝尘。
燕鸣山考得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为了他,校领导开了表彰会。
这是最特殊的一次表彰大会,只因受表彰的只有一人。
祝贺我校燕鸣山同学在联考中取得总分省状元,单科英语状元,综状元。
祝贺我校燕鸣山同学在英豪化学竞赛杯中荣获一等奖。
祝贺我校燕鸣山同学在“新月”全国青年钢琴大赛中获全国二等奖。
祝贺,祝贺,祝贺……
燕鸣山站在台上,对自己的各种荣誉无动于衷。
他似乎不满足,他一直不满足。
而我也不再满足。
如若燕鸣山,在投向他的数千道爱慕的、嫉妒的、敬佩的、憎恶的眼光中,找出属于我的那一道。
他会看到我眼里的痛苦。
浓浓的,和他眼里的如出一辙的。
得不到的痛苦。
这种痛苦自那天后一直侵蚀着我,找不到源头的我挣扎着与它对抗。
我不是个喜欢自虐的人,如果追逐一个东西不再能带给我快乐,而更多是痛和难过,我会拼进全力斩断,哪怕再怎么不舍。
我选择了自救,不让无边无尽的欲望吞没我,占领我,主导我余下的人生。
可因燕鸣山而饱受折磨的人,怎会仅仅有我。
而有的人,相较于自损八百地抵抗,选择沉沦,选择变得疯狂。
时隔一个星期,陷入截断疲惫的我,短暂的放纵自己。
错开了燕鸣山会出现的时间,我悄悄跑去他的画室,不做别的,只是想静静在门口呆上一会儿。
我没想到会撞见那样的场景。
那样燃烧尽我全身的智,唯余下嫉妒,仇恨,与占有的场景。
男人站在燕鸣山的面前,与他差不多高的身材,和燕鸣山贴的那样近。
我听见他语调奇怪的声音。
黏腻,又充满无尽幻想。
我曾听过无数次这样的声音。
在小巷里的那个男人口中,在付秋白那些情人嘴里。
“鸣山啊。我看了你的画。”
男人的语气迷离:“你画里的人,好美,真的好美。”
“鸣山啊,你画的人是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