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站不住,从暗处走出,冲到了他身边。
段锦似乎对我的出现并不怎么惊讶,也许他早就发现了我,默许我的存在,却从来没想过向我求助什么。
他大概明白,我和他一样无能为力,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我蹲下身子,扶着他想拉他起身,下一瞬,铃声响起。
段锦闭了闭眼。
我们都知道来电的人会是谁。
他接起了电话,放在耳边。
我看着他的眼泪落下,像断了线的珠子。
“啊……我没事。”
“是,被辞掉了,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又要把我藏到哪儿去啊?”
人的崩溃,有时并不在面对强权压迫时,而是在听见最亲近的人的声音的一刹那。
“再等等,我要等多久呢?”
“我等了,你能不和别人结婚么?”
“又是我无取闹了吗?”
“那如果我说我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呢?”
“我没有,我不是伤心过度。”
“我不用人来接我!”
他的绝望,已经像利刃一样刺穿我,却好似透不过电话,传递给另一个人所感受。
“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你都听不懂……”
他的眸色已然呆滞,我感受到某种信念正在逐渐远离他,推着他自我解构崩盘,丧失一切支柱。
“所以才说,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我的心脏忽然紧紧缩了缩。
巨大的心慌朝我袭来,我不知道是出于对段锦未知命运的担忧,还是解读了相似命运后的,对我和燕鸣山结局的害怕。
我听到走廊那一头传来脚步声,来人不止一个。
我心神不定,下意识扭头看去,却发现是刚刚跟着蒋夫人的那波人里,有几个去而复返。
他们走过来,将段锦扶着架起。
我用力想要推开,大声喊让他们滚。
“没事的,景明,你松开。”
段锦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温柔看向我。
“他们是蒋文的人。”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荒谬又难过。
豪门中,权利利益如丝线交错。
而段锦被迫行于其上,宿于其中。伊始心甘情愿,而后无法逃脱。
他的背影离我而去,越走越远。
我想我和他在问同样的问题。
蒋文又要把他藏到哪里?
又要藏他到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我忽然见走远了的段锦努力冲我回头,没出声音,却口型分明。
对不起。
他这么对我说道。
为什么要道歉,不要道歉啊!
我意识到有些东西要被连同段锦一起带走,我踉跄冲他跑去。
我没有追上。
或者说,我追上了,也无计可施。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正如段锦也曾满怀期冀,意图改变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改变不了。
再回到机构的时候,我被拒之门外。
“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不能继续上课?”
“你交的钱不够啊。”
“但张老师……”
“她都离职了,你找她也没用。抓紧时间补齐吧。”
“……好,您再多等几天行吗?我……想想办法。”
我拼命向前跑。
牢笼就在脚下,只有努力跑,我才能挣脱,我才能投入他的怀抱。
“考生排队进场了!不允许带妆进场,都注意下。”
“不要交头接耳啊,那边吵什么呢?”
“这儿有个学生晕倒了!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老师,我刚刚顺编舞,手一抬不小心打到他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倒下啊……”
“晕倒的学生叫什么?”
“好像叫付景明。”
“叫救护车啊!快!”
我继续向前跑。
“燕鸣山。你……一模成绩出来了吗?”
“嗯。”
“多少啊?”
“698。”
“统考成绩不是也发了?考得怎么样?怎么没告诉我?”
“话说,你想住首都哪个区啊?我们提前做计划。”
“付景明,你在转移话题。”
“求你了,暂时先别问好吗?我保证一切都不会有问题的。”
我向前跑。
“付景明,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啊老陈,学生都在考试呢。”
“快点吧,他家里出事了,要他现在回去呢!”
我怕一切来不及,倾尽所有,朝家的方向跑。
“付景明吗?”
“是。”
“你母亲付秋白与其男友周彦涉嫌经济类刑事犯罪,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我们需要针对情况做个笔录。”
我不敢停下,我不敢喘息。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请律师要多少钱?”
“你只能提供这么一点信息吗?”
“……是的,我和……我母亲,不是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