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
记忆中，深不见底的瞳，揉成了如今病床上浑浊的眼。
娄枭忽然很想笑，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呵。”
“呵呵呵…”
突兀的笑声，听的简欢汗毛竖起。
“二爷…”
娄枭觉得这可真有意思。
对啊，从他进娄家集团那天就该明白。
老爷子要的，是食肉的狼，不是食素的羊。
娄家需要的，是能守住家业的掌权人。
否则一旦露出口子，底下的野狗，便会抢着上来分尸。
偌大的家业，反而成了催命符。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厦倾塌只在朝夕。
大家族沉没后的惨状，远比普通人，更惨烈百倍。
娄家要的，是掌权人。
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在简欢担忧的目光中，娄枭从椅子上起身。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迟暮的老人，“您说这话，是想忏悔，还是给我传授经验？”
第674章 当年】
此刻娄老爷子的目光已然无法聚焦，病床上，失去生命力的手想要抓住什么。
“明珠。”
“老二…琰行……”
“……”
“爸！”
穿透时光的一声唤，勾起了娄老爷子此生最不愿回忆起的一幕。
娄琰行神采奕奕从外面进来，“爸，芯片成了，新的科技时代要来了！”
娄老爷子也为之一振，“真的？”
这几个儿子之中，唯独娄琰行最不像豪门公子。
他不争权势，只醉心科研。
但对于这一切，老爷子一直是乐见其成。
虽然他一把年纪，但他深知科技才是真正能带来巨额收益的项目。
然而这一次，超前的科技握在了娄家的手里。
这就意味着，娄家今后……
“等运行过后，我就联系国内其他科研团队，看看怎么能开发使用到最大！”
“什么？”
“琰行你疯了是不是！你交出去，那不所有人都能掌握这个技术了！”
娄琰行的不解比娄老爷子更甚，“爸你在说什么啊？科技没有新的力量注入，是会停滞不前的，只有掌握这项芯片的人多了，科技才会进步。”
娄老爷子哑然。
这才意识到，娄琰行这孩子沉醉科研太久，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了。
他试图跟娄琰行讲道理，“琰行，你是娄家人，你不能不为娄家着想啊。芯片一交出去，万一有人比我们做的更好怎么办？”
“那不是很好吗？”
娄琰行的眼中是一片赤诚，“爸爸，这可是关乎科技史进步的大事，如果有人能更好的利用芯片，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娄老爷子第一次明白什么叫鸡同鸭讲，只能从娄琰行的角度说。
“这样，我给你招募最顶尖的团队，配合你。”
“那是不一样的爸。”
“我已经决定了，您就不要劝我了。对了，曲济认识一个国外的团队，有设备可以试行芯片，马上我们就要动身了。”
“曲济…顾曲济？”
“是啊，他是我同学。”
娄老爷子想到最近大房跟顾家多有往来，提醒的话含在嘴里。
如果芯片落入大房手里，或许，对娄家的帮助会更大。
看向神色奕奕的儿子，也是他最善良的儿子。
良久。
“好，早去早回。”
听到娄老爷子松口，娄琰行喜形于色，“谢谢爸。”
娄琰行兴冲冲离开，都出了门，又转过来。
“对了爸，马上就到雨季了，您腿有湿寒，我昨天拿了艾草给福伯，下雨之前，您提前泡脚，免得腿疼。”
“好…”
“你们出国，也要小心。”
“放心吧爸爸。”
娄琰行离开的背影，带走了秋色最后一抹金色。
跟着凛冬一起回来的，是一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噩耗。
-
陈年的愧悔涌上苍老的面颊。
娄老爷子眼神虚空，手已经没有力气握紧，只剩下一句一句的呓语。
“琰行…爸爸错了……”
“爸爸以为…他们骗走芯片……”
“爸爸没想到…他…下死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微不可查，哪怕简欢站在床边都听不清。
她只能看到，老爷子极力朝着娄枭的方向伸展蜷缩的手指。
第675章 弥留之际】
“娄枭…你…恨我…我……”
娄老爷子看向娄枭。
濒死之际，他极其希望能听娄枭说些什么。
尤其是看到他那一双跟琰行一般无二的眼睛。
相似的眼型，内里蕴着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琰行是温和的，善良的。
可娄枭的眼中，却是一片浓黑，那是血迹久了的黑，藏着疯狂跟嗜血。
娄枭没开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着纵横半生的人，一点点失去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