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恒破过的梦不胜枚举,唯独没破过梦神的梦渊。
因为梦渊都是由莫星寒的修为所造,非但不会对人有任何伤害,反而可以稳固灵息清心养神。
这样子的梦,无从可破。
萧月恒只清楚莫星寒的梦渊具有时效,到了那个点,自然就会将他们送出去。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随着这些回溯的记忆往下等。
……
萧月恒带着莫星寒回到屋前,几个徒弟还在石桌边下棋。
之前没见着人的小徒弟梵九也过来了,四个人各占一角,依旧是脑袋凑脑袋。
听见有动静,几个脑袋霎时齐刷刷转了过来。
萧月恒一步没停,径直抬脚进屋。
他没有束发,走动间好几缕墨发从肩上垂落下来,轻轻扫过莫星寒的耳朵。
莫星寒抖了抖双耳,抓了几下萧月恒的发丝:“你簪子呢?”
萧月恒将他放到榻上:“不知。”
莫星寒顺势一滚,软软趴在上面。
萧月恒回身去拿茶盅,斟了两杯茶水。
他将其中一个瓷杯推到莫星寒那边:“喝么?”
莫星寒仰着目光看他半晌,答非所问:“你有些古怪。”
萧月恒从善如流:“哪儿怪?”
言罢,他敛下眉眼抿了一口温茶。
莫星寒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萧月恒缓缓放下茶杯,默不作声。
现下正在进行的记忆片段,萧月恒并没有太大印象。
他跟莫星寒一起度过一百多年的岁月,只论收完四个徒弟之后的,都有十几年。
成千上万个时日,不计其数的相处日常,要让萧月恒立刻从这之中拎出某一天的回忆,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萧月恒思索着,好奇这段记忆对莫星寒而言又有什么特殊?
看上去只是某个寻常日子,有什么值得他专门回忆?
萧月恒不明白,索性故作从容,随机应变。
“算了,谁知道你又什么毛病。”
莫星寒没找到合适的措辞来表达萧月恒的古怪之处,低头又趴了回去。
萧月恒指尖在杯口轻轻一划,不接他的话。
果然,不到片刻,榻上那只梦貘就倏地跳上案几,忿忿道:“你究竟怎么了?”
萧月恒逗他向来有一手,抬手在他额间红纹碰了碰:“挺好的啊。”
“……”
莫星寒明显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磨了磨牙。
萧月恒与他对视须臾,蓦地不由自主问:“你何时才会化形?”
问完,萧月恒自己先是一怔——他方才分明什么都没想,也没打算开口。
所以这不是他问的,而是在这段记忆中,萧月恒确实问过。
听见萧月恒的话,莫星寒忽然转开了目光。
他不大高兴道:“要你管。”
萧月恒煞有介事地颔首:“吃我的住我的,可不就得我管着。”
莫星寒尾巴一扫,不以为意:“得,意思是我走呗。”
结果他这脚还没迈出半步,又给人拎了回来。
“我同意了?”
萧月恒指节勾了勾莫星寒下颌,语气不明:“惯得你。”
莫星寒躲开萧月恒的手指,更不高兴了,龇牙咧嘴扬言要咬他。
萧月恒干脆把指尖送到他嘴边,慢声道:“试试。”
莫星寒还真就张嘴嗷呜一口。
萧月恒:“……”
糊了满手的津液,萧月恒嫌弃地皱起眉:“啧,属狗的?”
莫星寒干完坏事扭头就跑,美美地窝回榻上伸懒腰。
萧月恒拿过一旁的巾帕拭手,仿若不经意地问:“我明日出谷,随不随我去?”
闻言,莫星寒回过头:“去啊。”
萧月恒颔首,将巾帕放回原位,对上那双金眸:“可我不打算带你。”
“……”
这绝对是在报复。
莫星寒无语:“那你还问?”
萧月恒弯起眉眼,勾着一抹淡淡的笑:“嗯,为了欺负你。”
“……”
有些时候,真不是莫星寒找麻烦,而是萧月恒这个人自找不痛快,活该的。
槐花树下,几个小孩下了半天的棋,好不容易快要决出一局胜负,忽地就听旁边屋子里传来哐啷一声巨响!
付闲正眯着眼睛晒太阳呢,愣是被吓得一抖,扭过头惊道:“怎么了怎么了?天塌了?!”
元巧抬手指着屋子里头交相辉映的青金亮光,慢悠悠道:“天塌没塌不清楚,瞧这屋子应当是要塌了。”
“……”
几个徒弟面面相觑,接着不约而同地叹出一口气。
这场对决最后以萧月恒拎住莫星寒后颈皮,成功拿捏其命脉而告终。
-
夜间。
萧月恒躺在床榻上,缓慢地睁开双眸。
他侧身睨了一眼睡在里侧的梦貘,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