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曼似乎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慌乱情绪,抖着双唇小声安慰那些孩子们。
未多时,架枪的其中一名队员惊道:“队长!”
几乎是在这声低呼之后,所有人都倏地站起来四下张望。
然后他们又同时停住目光,看向不远处大步往这边奔跑而来的男人。
萧月恒也抬起眼眸,望着那个步履匆匆的身影。
男人一手拿枪,一手稳稳抱着个孩子,健步如飞。
等他到了近前,雪曼惊喜的眼神又顿时一变。
“不能停下,你们立刻离开,二队已经在西北角等着了,到那附近他们会接应你们,赶紧走!”
男人放下孩子,还没喘匀两口气,就迅速将新情况告知。
说完他立刻转身,抬脚便打算离开。
然而没等迈出一步,男人就被一左一右两个力道拉住。
雪曼拽着他手臂的力道很大,指尖都泛着白。
“唐良,”她颤着声问:“你怎么了?”
听见这个名字,洛筝脑中一瞬间划过了什么东西。
但没等他抓住,那点熟悉感又转瞬即逝。
洛筝隐约觉得好像听过“唐良”这两个字,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听过。
唐良沉默不语,只有喉结狠狠一滚。
另一个拉住他的人,是范玉霞。
可无论是雪曼还是唐良,都仿佛没发现还有她也抓着人不放。
半晌,唐良才回过身注视着雪曼,眼神沉沉:“将所有孩子救出去,这是任务,也是命令。”
雪曼眼眸轻颤,双唇抿了又抿。
最终她还是一点点松开拽着唐良的手指。
唐良还是走不掉,因为范玉霞还抓着他。
临到这时,唐良才像是刚察觉范玉霞的存在。
他垂下眼眸扫了范玉霞一眼,然后又对雪曼说:“她必须尽快得到治疗,你比我更清楚。”
是啊。
范玉霞左腿里的子弹得尽快取出,否则这条腿很大概率要废。
雪曼作为在场唯一的医生,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点。
但这里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楚,唐良站了这么一会儿,在他脚下就已经积了一小滩血迹。
而且,A组其他人员全都不在,只剩下一个唐良。
B组两个队员默不作声,却齐齐偏开了头。
“他们还有至少五个人,拥有的武器不止枪支。”
“我来拖住,你们走。”
唐良丢下这两句,再次转过身。
紧接着,他的手臂被范玉霞以极大的劲紧紧抱住。
范玉霞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唐良脚下一顿,然后他缓缓抚开范玉霞的手,头也不回朝着森林深处而去。
萧月恒看着唐良离开的背影,片刻后收回,继续望向范玉霞。
范玉霞低垂着脑袋,紧紧盯着那滩血迹许久。
周遭场景忽然扭曲起来,然后变成一道道虚影飞快往后倒退,被吸纳进黑暗之中。
而同一时刻,新的画面也在诞生。
他们脚下的地面有了变化,从树林里的柔软泥土地变成了坚硬的沙石路。
不远处,范玉霞、雪曼以及那些孩子们挤在一片碎石堆后面,B组那两名队员趴在巨石上,架着枪支朝另一个方向连续开枪。
雪曼低声安抚着身边的小孩:“不要害怕,我们就要到了……”
孩子们再怎么样都还小,全部都缩在坡下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枪声不断,他们这边在开枪,对面同样也在瞄准他们。
范玉霞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这会儿左腿还在往下流着血,雪曼用白大褂给她缠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液浸透。
但她缩在角落一声不响,完全没有呼痛。
洛筝看着范玉霞左腿上缠着的红布条,低声喃喃:“这得多疼啊……”
萧月恒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静静看着这些有如记忆般的画面一个个展现在他们眼前。
他们作为除梦师,这次却只是旁观着,没有插手任何一个环节。
就连洛筝也没有开口说要帮忙,而是默不作声地观望着。
他们都在等。
等那个心愿实现。
只要让范玉霞了了那个愿,这个梦,也就破了。
碎石堆旁,雪曼发现了范玉霞伤口再次裂开的情况。
她神色焦急,从斜挎包中翻出最后那卷绷带。
拆开被血完全染红的布条,范玉霞左腿的伤口显露出来。
比之前更严重了。
弹头没取出,也没能及时上药,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炎溃烂。
雪曼还是没忍住,眼眶通红掉出好几滴眼泪。
察觉到这样有些失态,她又连忙抬手拭去。
“你不要哭。”
范玉霞抬起双手,捧住雪曼的面颊小声说:“我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