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欺负我们?当时叔父牵着我,在皇城门口等候。
“待会儿,我要说什么。”冬天的清晨,忍不住打了哈欠。
“你只要说自己看到的东西。其它的事情,我会处理。”
有内官过来引路,他替我把毛领子整理好,牵着我往里走。
原来皇城里,还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河,越往里走河势越开阔,到了最宽阔处,竟然筑起一架廊桥。桥的一边,有一排屋子,大概十来尺高,从外部看,像大户人家的书斋。
叔父说,这就是前桥阁。
阁门前,走出一个蓄着山羊胡,穿褐色官服的男子。
“少全,好些年未见了。”他们都认识叔父。
叔父带着我行了白衣见官的礼,还未礼毕,就被扶起来。我们被招呼进屋,我看到主屋入口悬挂了几张名牌,今天的值班表上,写的是娄柱尘。
娄柱尘的两眼有些充血,大概案牍劳累,看着比叔父年长几岁。可他并没有老态,似乎每道细纹都藏着心智,反而显得很精神。
叔父问:“听说元大人病了。”
娄柱尘叹道:“是啊,相爷年纪大了,身体也弱,如今不常来阁中。”
叔父点头,一会又说:“看来阁中一切事宜,都依靠娄大人协调。”
娄柱尘却谦和:“少全,我有几个本事呢?只是勉为其难,有苦难言。”
这时有几个官员过来点卯,又有人捧了几册公文进来。我发现新进的公文都是灰色封皮,而送出的就贴一道黄色封条。送出前桥阁就是廊桥,那些黄封的公文,会送到桥的另一端。
“桥的另一端是中殿,是陛下处理公务的地方。”叔父在肯定我的猜测。果然,有几册的公文从廊桥送回,又添了一道红色封条,上面批注的不是复议就是驳回。
挺有趣的,我心想,帝国的中枢是这样运转的麽。可是这座前桥阁看起来太质朴,简直是毫不起眼。
这位娄柱尘,外观也和前桥阁一样简朴,旧的褐色棉袍,不修边幅。
“少全,本来我被琼华宫的重建弄得头疼,如今出了试航一事,倒让大伙儿的注意力分散了。”娄柱尘手上持着一张日程单,“今日我们先磋商谈妥,初六那日,陛下会亲自聆听此案。”
叔父的注意力也有点分散。这时大厅整理了一下,桌椅案几给搬走了,屋子敞亮了不少。娄柱尘坐在正中,除了叔父,他身旁只带了一名随行主簿。
“哦?重修琼华宫,有什么难处麽?”他有些疑问。
娄柱尘就说:“自然是财政的事情。这些年复兴重建,花了好些银钱。陛下一直为这事发愁呢。”
叔父拧眉:“现今内宫无主,琼华一地倒是不急的。”
显然娄大人不附和他的想法,他把内宫重修的规划详细描述了一番。
“不如,等到陛下闲暇时刻,世兄亲自去一趟中殿。昨日,阿博还说,陛下想听听世子的意见呢。”
叔父微笑道:“我知道中殿一直很忙,还是听侯传唤吧。另外,为何阿博会牵涉期内?”
就在这时,南宫博跃然出现在前桥阁的门口。隆冬时分,他却穿得很轻薄,蔚蓝色的束身锦袍,衬着他的两道幽黑剑眉分外醒目。他正在与持牌送公文的几位内官寒暄,很熟络的样子。
叔父的脸色变了。
南宫博施施然走进,仿佛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很熟悉。
他又仿佛早知道我们已在内堂,一进屋就朝叔父拜礼。他说得很恳切,许多年未见,尤是想念。
听得出来娄大人很满意这个外甥,亲切地叫他阿博。
他说:“昨日他就在阁中,是我叫他来的。因为成安侯府的那位小公子来求情,我并不清楚试航当天的情况。”
可是叔父依然冰寒了双眼,良久才说话。
“看来我对你讲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肯听。”
南宫博一副受挫又委屈的样子,跪在他面前。
“侄儿不敢。这次只是为了澄清昌化文庙的事。”
叔父摇头。
“你经常在前桥阁行走,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竟然还敢涉足中殿。我管不了你,只好找你的父亲了。”
南宫博依然恭顺谦卑地跪着,苍白的脸庞同冰冷的雪地一般。可我能感受到他在冷笑,笑意就藏在裂开的雪地深处。
在外人看来,叔父对这位少年过于严厉了,并且他的疾言厉色没有原因。
果然娄柱尘扶起他的外甥,述说起叔父的不近人情。
“这孩子资质高,品性好。昨日把试航的意外说得有条有理。他偶尔来一次内阁,也是从不多话。世兄,你对他太苛刻了。”
我忍不住插话:“大人,昌化文庙的事情首尾,我都清楚明白。若要聆听证词,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