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嘉宁皇后去世后,终于又出现一位南宫氏的女子。”他细细打量我。
我别过脸,不喜欢他的眼神。正好金士荣又走来,横在中间朝王爷献殷勤。
“别说废话了,”这种事拖得越久越糟,我瞥一眼元茂喜,“把孩子找出来。交给我,比交给平康王府妥当。”
冯坚立刻说:“天家血脉岂可流落民间?应该先交给前桥阁,等陛下回京后再处置。”
元茂喜不信任我们任何一个,她想自己带走孩子。可她势单力薄,她的怀里还有绿桃。
王爷无奈笑笑:“看来几位不肯善罢甘休。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连阁中的铁印都带来了,我竟是小看了你们。”
羽林卫擅自闯入私宅,事后会被问罪;可是提前拿到前桥阁的搜捕令,那之后的搜捕是合规合法的。
官文三言两语即写成,只说内宫遗失两件玉器,疑被买办倒入王府。冯坚拿出铁印盖章,推到郭池面前。
搜与不搜,都由羽林卫决定。
郭池在等我的示意;金士荣突然横到我面前,轻轻笑起来:“冯大人太不给王爷面子。若连块骨头也搜不出,可要解职谢罪的。”
“无凭无证,堂堂王府却被肆意搜掠,羽林卫这样骄狂,只会让京都众人更为不满。”他是说给我听的。
冯坚望向一旁静默无语的郑老四:“金兄弟不同意。你呢?”
后者犹豫片刻,元茂喜一直拽住他的衣袖。他就问她:“好姑娘,孩子真的在王府?”
女孩流着泪点头:“是我亲手放入提篮内的。都是我的错,没有护好他。”
“好,”他握住她的手,“由我带羽林卫去找。”
郭池还在等我示意。而金士荣频频提醒我,不能轻举妄动。
“南宫姑娘,”那丫头又拽住我的衣袖,“看怀东哥哥的面上,你会帮我们对吗?”
又把卞怀东搬出来,我又不是绿桃。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可不能让别人当作利器,戳进单立的心脏。
“南宫世家深受皇恩,庇佑先主遗孤,责无旁贷。”
这个元茂喜,她竟然威胁我。所以,先把孩子攥在自己手里最安全。
告诉黑脸的郑老四,仔细地找,最好弄张王府地图来,哪个房间都别放过。
搜查进行很久,夕阳斜照,王府依然人头攒动。留在长厅内等候的只有王爷夫妻,金士荣坐在一旁,说些南省的野话给我们解闷。
平康王对我微笑:“听说姑娘年幼时住过巴陵小仓山,腹地风景很美,又是南宫家的福地。世叔一定很疼爱你。”
“那会儿世道乱着呢。咱们家只是偏安一隅。”
“小姐的名字是哪两个?我只知道世叔的独生女儿,闺名为朱翼。”
我抬起眼睛。他眉清目秀,气定神闲,一点也不担心长丰的遗孤会被羽林卫找出来。
“咱们这辈的名字由祖上定下来。比如新君起名单立,我的名字是单容。可惜,铁麒麟王朝子嗣单薄,若这辈再有一个,也不知道叫什么好。”
“相比之下女孩的名儿就好听多了,白霄绿桃。那年南宫本家生下一女孩,庆禧老主高兴得很,说丫头早晚给他做儿媳,所以亲自拟好名字。”
他掀开茶盖,吹吹气。
“拟好名字,录入族谱。将来便是世家的继承人。可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并不公平,如果传承于她的是不幸。”
仿佛听见南山的钟声,直直敲入心中。
“王爷…去过小仓山吗?”我问。
他双手拢着暖炉,单薄的下肢搁在空荡荡的棉袍内。
“我没有那个福气。”
郭池什么也没找到,将王府的墙壁都凿开了,依然一无所获。我们乘坐马车悻悻而归。那位平康王一直生长于宫廷,他甚至比长丰更熟悉宫中的凹凸曲直。因为他身有残疾,所以做不了铁麒麟的继承人。我的指尖有些凉意,这世上的人,往往越想求平安却不得平安,越想要功名的,却不得功名。
金士荣说,羽林卫搜查先主遗孤的事,已闹得大半个京都都知晓。刚下车,门口已有管家来迎,屋里的男男女女都等着我们。
金士荣拦住我,请我至门口的石墩子旁。
“小夫人,这些天你别出门了。”他捻捻胡须,微笑道:“找那个孩子最好暗访;如今要紧的,还是让郭兄弟守好大都。”
风怪冷的,他看出我的顾虑。
“夫人放心,新君未即位之前已是储君,正位名正言顺,这孩子翻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