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业务在圣诞节后,开始积压,等到过完农历年,又爆发性启动。
现在春天已经过半,差不多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棠妹儿一连开了两天的会,终于可以喘口气,这时警方的羁押室传来消息——靳生想请棠妹儿做自己的辩护律师。
——
上次去羁押室会面的人,还是靳佑之,三年过去,她又来见靳斯年。
该不该说,命运幽默。
高跟鞋走路的咚咚声,在过于洁净的走廊里,激荡鼓膜,棠妹儿跟随工作人员,在会见室门前驻足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精钢铁门,哗啦一声打开。
春日阳光投进来,人影修长。
她迟疑片刻,走进去,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室内的光线骤然变暗,只剩头顶一盏灯。
靳斯年早已坐在桌边。
男人白色衬衫的纽扣解开了两颗,两分凌乱的禁欲感,在枯燥的白炽灯下,他整个人显现出清隽气质。
从前西装紧缚、金碧辉煌的靳生,竟有另外一面。
才一个星期没见而已,怎么好像隔了半生,棠妹儿无端地呼吸放轻,走过去,叫了声,靳生。
“还以为你不会来。”靳斯年语气很淡,眼中却有起伏。
棠妹儿不敢抬头,一味去翻文件袋,避过他注视的目光。
捋了捋裙摆坐下来,她这才抬头,“靳生想请我做辩护律师,在档期上,我是没有问题的,但我打暴力刑案最擅长,经济犯罪的话,还是苗大状这样的资深律师,对靳生你更有利。”
“苗大状早把案件梳理清楚了,现在换谁来,我相信结果都是差不多的,除非。”他稍微停顿,“除非,你不愿意。”
棠妹儿抿了抿唇角,“我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打官司而已,我也希望帮到我的老板。”
靳斯年没有做声。
棠妹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份文件。“这是委托书,文件末尾签字,接下来,我会以代理律师的身份,先帮你办理保释,离开这里。”
钢笔拧开,粉润的指尖握住墨蓝色的笔杆,一递,一接,皮肤接触的刹那,好似火星崩到纸上,烫出细小一颗洞,伤口边缘慢慢卷曲。
下一秒。
棠妹儿抽回手。
靳斯年则面无表情,签下名字。
保释手续当天就可以办下来,棠妹儿去递申请文件,等待的时间,她打电话通知黄伯开车来接。
傍晚,靳斯年挽着西服外套,走下台阶,高大身影隐于夜色,存在感仍旧昭然。
棠妹儿迎上去,“保释期内,不可以离开红港,要随时接受传唤……如果还有其他的事,给我打电话,你不可以再单独面对警方,必须要我在场,才可以开口。”
“这个案子涉及金额庞大,全港瞩目,我刚才看到你之前的笔录,才知道你之前几次问讯,都没有律师在场,这样很冒险,还会为上庭埋下隐患……”
靳斯年微微侧头,看她。
“怎么了。”棠妹儿稍滞,不明白他意味不明的注视。
靳斯年摇摇头,却说,“没什么。”
交代完注意事项,两人分别登车离开。
车子在城市中穿行,夜幕下的红港,梦幻般的鎏金在男人眼底缓慢淌过。
靳斯年头往后靠,慢慢闭上眼。
靳佑之登报的内容,他看到了。
这也是靳斯年请棠妹儿来做辩护律师的原因,没有追求的意思,虽然以前为了让棠妹儿回到身边,他做了很多逼迫她的事情,但这次不会了。
棠妹儿说过,他的爱让她觉得可怕,所以,他已经决定把它藏起来。
这也是,最后一次,容他最后一次,请她成为自己的律师,他想再多看看她。
——
从羁押处回到家,或者说,那里不叫家,应该叫酒店。
棠妹儿走进酒店大堂,正好碰见庄廷安,他来找过靳佑之。
从楼上下来,两人走迎面,不至于狭路相逢,但谁都没有打招呼。
棠妹儿回到房间,先洗澡,再吹头发,往镜中看一眼朦胧的自己,抬手一划。
今晚注定要熬夜了。
书房里,点灯熬蜡,靳斯年的文件摊在第15页,棠妹儿啃着铅笔头,走神半天,忽然生出搬家的想法。
——
靳斯年的案子,比预想中进展还快。
警方将文件提交律政司,半个月后,刚好排期开庭。
因为巨大的社会关注度,检控方请出御用大律师坐镇,商界公认,成大状最擅长跨国经济纠纷和洗钱案。
棠妹儿亦做足准备。
然而,法官落座,请检控官开始陈述时,情况就开始一边倒,成大状拿出的证据,不仅有靳斯年的供词,还有之前靳佑之的口供——现在一并算在靳斯年头上,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