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最后只剩靳、庄两家。靳斯年给老爷子又上一炷香,三拜过后,在保镖簇拥下,走出灵堂。
四下忽然空寂,棠妹儿站在堂下,望着漆黑的天幕,有种灵魂抽空的茫然。
因为遗嘱的事,庄廷安对棠妹儿大为改观,他主动走过来问她,“葬礼已经结束了,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棠妹儿婉拒。
遗嘱已经宣布,尘埃落定,没人会为难一个律师,理论上,棠妹儿不存在安全问题。
庄廷安不再坚持,叫金刚送棠妹儿上车。
从墓园回到家,已经是后半夜。
被软禁的三天里,棠妹儿几乎每天都在睡觉,好一辈子的觉都在那几天睡足了,她此刻毫无困意。
从客厅窗外望出去,红港霓虹夜色不改,她坐在沙发中出神,不知过了多久,无意中瞥到茶几下的烟和打火机。
熟悉的烟草味,仿若来自记忆,那是与靳斯年相处的点滴。
犹豫再三,棠妹儿拿出一根点燃,中指和食指夹得太靠上,以至于她抽每一口,嘴唇贴上手指。
笨拙的动作,笨拙的呼吸,不懂做肺腑循环,她被呛到咳嗽。
烟卷按到烟缸里。
最终按捺不住,棠妹儿抓起车钥匙,披上大衣匆匆出门。
去往山顶的路,她太熟悉了,只是今晚登门,注定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她违逆了靳斯年,没有按他的要求篡改遗嘱,这个后果,注定要承担,靳斯年不动声色,不代表她就能混过去。
与其等待,不如她主动。
靳斯年宅邸灯火通明,大门上挂着大朵黑色绢花,流苏层叠低垂。
黑夜里透着森冷。
棠妹儿按门钟,稍等片刻,管家走出来。
她问:“靳生睡了吗,我想见他。”
“棠小姐,这个时间见靳生……”大概是惊讶于她登门的时间,管家面露疑惑,但还是告诉她,“从墓园回来之后,靳生就一直呆在书房。”
“我自己进去找他。”
棠妹儿如入无人之境。
她独自一人上楼,脚步踩在地毯上,厚重的羊毛自带静音效果,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门扇一开一关。
“靳生。”待棠妹儿在房间中站定,她能感受到那道冷冷的注视,不由地忐忑起来,声音发涩发紧。
“靳生,我们可以谈谈吗。”
靳斯年坐在沙发里,房间只开一盏昏黄的灯,暖色映在靳斯年五官清晰的脸上,却无法消融他冷峻的寒意。
“马上就要天亮了,有什么事不能去公司再说,非要连夜过来。”
“去公司说公事,我和靳生只能谈公事么?”
“我和棠大状之间,还有私事可谈吗?”
一夜之间,从前的亲密荡然无存,靳斯年与棠妹儿,他是她的老板、伯乐、金主、乃至施虐者。
唯独不见,捧她在手的靳斯年。
被他责怪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他们就这样划清界限,回到原点,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棠妹儿微微靠近半步,想要看清靳斯年表情。
他仍旧穿着一身黑色,只脱掉了正装外套,手边既无烟也无酒,他身上嗅不到任何借物消愁的落寞味道。
连神态也是。
他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挑眼正在看她。
棠妹儿盯住那目光:“我知道,遗嘱的事,是我叫你失望了,是我没有按你的要求做,但是,靳生你一定要这种说话么。”
“事情你都做了,态度和立场已经明确,你还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呢。”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靳老对我不差,遗嘱是他最后放不下的事,我不想违背他。”
“那我对你呢,我有哪里得罪你。”
“靳生提携我,我也不敢忘,我从来没有为了让自己心安,就不顾你的利益。”
“是么。”
靳斯年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多少时间把老爷子逼到走投无路才让他用了你。本来现在我们应该已经成功,你却把股份拱手让出去,怎么,你以为你把3%的股份拿出来,就叫顾及我的利益?”
“3%。”棠妹儿瞳色一缩。
靳斯年已经猜到,“老爷子不可能给我股份,那3%是他给你的,你把他送给你的股份,写到我的名下,什么意思,算是收买我吗?”
“这当然不是收买!”
那3%是我的忠心,虽然少,虽然怕你看不起,我确实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忠心。
棠妹儿一时难以接受,委屈又心酸。“我说的顾及你的利益,并不是指这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