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意叫惟宁将那话传给陈菩的,不单单是为了敲打惟宁,也是为了让陈菩在心里好好掂量下,这个干妹妹的去留。
可惜这些小心思没能得逞,李笑笑心中有些不忿,但并没表现出来,就着惟宁的手从拔步床上下来:“下回还是早叫我吧,我不能这么睡下去了。”
她是有嗜睡的毛病,如果没人叫,便一定不会主动醒,沈家的人纵惯了她,可她明白这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哪日就梦境中消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谁愿意这样呢。
“哦。”惟宁垂眼看了下李笑笑,目光顿在她眉心那颗格外灼眼的朱砂痣上,缓缓点了点头。
她倒不觉得爱睡觉是什么毛病,只是这样充沛的睡眠似乎并没给小公主带来十足的精神头,人反倒还苍白了许多,奇怪的很。
不过小公主身子娇弱,惟宁并没深想,这边帮李笑笑换上了侍女服,便带人去了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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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后的御花园盛景凋零,虽不似春夏来的茂盛,然而郁郁葱葱的桂花香槐,仍是能撑起满园的芬芳。
李笑笑是格外喜欢花草的,因为这些东西,眼睛虽然看不到,但却可以凭着心去感知。
不过此次她这次偷跑出来,只为了采些桂花做冰皮桂花糕,季姑姑大抵午后便会回遗宫了,李笑笑不敢耽误太多时间,与惟宁到了御花园,便从腰后掏出了一把剪刀:“惟宁你帮我扯着花枝,我剪下来的你放到篮子里。”
定国公府里亦有桂花,不过那些都是后栽的,并没有多高,男子稍稍踮起脚就可以触碰到树低端盛开的桂花。
而宫中的不然,惟宁仰头看了看顶上如巨伞一般的桂花树,蹙了蹙眉:“公主您是认真的??”
“难道还与你玩闹?”李笑笑歪了歪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空空荡荡的,恍若透彻的玻璃珠,却隐约透出几分疑惑来。
惟宁迎上那双琥珀色的眸,意识到了什么,四周环顾了下:“御花园的桂花树是很高的,奴与公主加起来都够不到,倒是怪奴了。”
秋日里,御花园也会有小内宦带着梯子来打果子,惟宁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找一个梯子,然而看着有些痴神的小公主,惟宁又补上了句:“怪奴忘记公主眼盲了,在苏州,您大抵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与我们这些当奴才的哪里能比得了。”
“你说得对。”李笑笑当然听得出惟宁这话是在讥讽她,挽唇笑了笑,非但没生气,反倒应了下来。
“你...”惟宁气不过,但深知自己若是与李笑笑动起干戈来,陈菩必然会不痛快,干脆忍下来这口气,转身离开了。
“惟宁你可要快点回来啊。”李笑笑听着惟宁的脚步声,喊了一声,便蹲坐到了地上,食指戳了戳地上的泥土:“我一个人害怕。”
惟宁懒得理睬,回头瞧了眼顿在地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公主,深吸了口气。
“..”
“厂公这...”方寸外,元宝遥遥见着那树底下不知道何时又从遗宫里跑出来的小公主,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怎么了?”陈菩目光略过李笑笑眉心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上,挑了挑眉。
不知怎么的,小公主脑门上的朱砂从来没有一日于今日一般灼艳过。
陈菩思忖着,不觉就想到了昨日晚间,让元宝送过去的那瓶药膏。
毕竟是那样隐人的地方,小公主不知自己敢不敢呢,她记得她,情重时那朱砂才会格外艳红。
“瞧着两个人闹别扭了,且公主总这么往外跑,难免引人注意,厂公不管管么?”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干妹妹,元宝看了两遭都没弄清楚陈菩偏哪个多一点,迫切的想搞明白。
“咱家哪有闲心管那个?两个小丫头,一个尚要磨磨性情,一个…”
“且容她那小性儿,总憋着更坏身子,和璧隋珠,都没她金贵。”
陈菩静静看着,看着不远处背倚着树,粉白的唇撅的能拴驴的小公主,摩挲了下虎口挂着的白菩提。
已是由一百零八子,成了一百零七子。
“再说了,万岁爷身子越来越虚,庙堂上动荡不安,那帮子道貌岸然的文官武将都想着辅佐哪个皇子,谁有功夫管一个小丫头片子?让她玩去。”
他命运多舛,终不如意,可也知道,十四五岁,尚要及笄的小娘子大多恣意活泼,闲时耍耍脾气,没事找事作一作,那才是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