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公主寻在下,是想知晓寿数?”
柳长溪说着,余光瞥见自己青衣上被雪水沾湿,沾上了些许泥土的袖子,微蹙了蹙眉。
“柳医师很聪明。”李笑笑并没否认柳长溪的话,她静坐在柳长溪面前,觉出柳长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却未有丝毫犹豫的问道:“我想必是戒不掉阿芙蓉的,所以才想问过寿数。”
“从前徐医师不会与我说这些,但我希望小柳医师能告诉我。”
“徐医师都不会说的事情,公主何必再问呢?”小公主分明生了略微狡猾的相貌,却摆出一副诚恳可怜的模样,柳长溪鼻间轻轻喷薄出一口气,端详着李笑笑,朗声笑道:“人的寿数长短,说不明是天决定,但凡事有因果,能不能活,能活多久,还要看公主您自己。”
“您愿意活,戒了阿芙蓉,在下便有药可医。”
柳长溪说罢,便从李笑笑身侧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了竹屋,继续去摆弄自己那些雪里。
原是想在柳长溪这儿问出个什么,不过这人过于桀骜,李笑笑心知柳长溪大抵是不会说的,干脆也未在竹屋里逗留。
吉福搀扶着李笑笑离开了柳长溪的竹屋,慢慢走在慎王府的宽道上,一双水灵的杏眼偏着看向李笑笑。
她心里有话,却不知道该不该问,但吉福从来是个收不住嘴的,闷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公主问柳医师这种问题是为什么?”
“啊?”李笑笑听出了吉福语调中带着的沙哑,她轻轻嘤咛了声,而后脚下步子也满了下了。
昨日年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然而第二日打起晴天,砖道上的雪经奴婢们打扫,堆压在道路两侧,朝阳的那方已经融化的差不对,只阴凉的那侧还有积雪。
李笑笑便走在这阴翳中,脚下踩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积雪沾湿了暖绒绒的履靴,透进里面来时有些冰凉,李笑笑微微打了个颤,而后停驻脚步,将目光仰向了朝日的方向。
她其实很怕光,过于灼热的光照下来她的眼睛会疼,所以她总是下意识的避光。
也总是会记得,她是与别人不同的。
“吉福,逃是逃不掉的,就如同我要进宫里来走着一遭。”
“也是逃不掉。”李笑笑说完,朝向日光的头也缓缓垂下来,她沿着宽阔的砖道继续走,脚下仍踩着厚厚的积雪:“钦天监有位高僧,听说他出自洞庭,有渡化众生的功德,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不是就说过了嘛?”
“我是天生的灾星厄命,他说的话大抵是不会错的,所以我能活到如今,已经够了。”
李笑笑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诉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吉福的眼眶因着李笑笑的话有些湿润,她很想反驳她,可映着斜阳,吉福看着朱红墙角下小公主那单薄的身影,心里竞也升起了一种恐慌。
那是即便有厚重暖和的兔绒披风裹身,也遮盖不住的单薄消瘦。
没有人会比吉福这个自幼陪在小公主身边的人更清楚她了,她知道李笑笑的每个极寒冬日都很难熬,更知道她有时会因为过于纤瘦而喘不过气起来。
但她从来未曾因着这些而放弃过什么,她其实吃的并不多,但在沈家亲长面前,总会尽量多用两口餐食,连同那苦的让人
鼻子发酸的苦药,她也是可以眉头都不皱的饮下去的。
实属不该,这一切或许可以出现在桥边村落的贫苦渔女身上,也可以出现在食不果腹的乞丐身上,但绝不应该出现在李笑笑身上。
再往前头,便是二哥哥那处,她方才从那处过来的,李显这会儿应当在看书,这慎王府里没有她能摸索的书籍,在那里干坐着也是无聊。
偏右边,便是沈旻曜的住所了。
如果不嫁鞑靼,有二哥哥把关,那么李笑笑极有可能嫁给沈旻曜。
但她并不喜欢沈旻曜,从前年纪小认不清,只觉得表哥待她好便要嫁给表哥以此报答沈家,然而现在自私的想要陈菩那个人。
“您还要去慎王殿下那处吗?”吉福也看出了李笑笑的踌躇。
“不去了,还是回公主府去吧。”李笑笑沉默了会儿,而后缓缓摇头。
公主府的马车便停在慎王府外头,只是不知怎的,来时跟的不是张诃,这会儿却变成了张诃。
“公主要回公主府?”张诃坐在车厢外,瞧着李笑笑被吉福搀扶着从慎王府外走出来,极为不爱说话的人,竟破天荒的朝李笑笑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