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禁庭时, 他虽然时常去遗宫看望小公主,但到底没有与她形影不离,贸然问上李笑笑,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被下了阿芙蓉之后,还不知能不能接受的了。
惟宁他那边倒是不在意, 只是他怕。
怕沈旻曜,亦怕现如今那的那位慎王殿下。
这怕之中无关权利角逐,只因在里头安睡着的小公主一人身上。
“惟宁姑娘没招,但非要见您一面,奴也不敢对她..”张诃欲言又止。
逼着惟宁说出给小公主下阿芙蓉的人是谁,本是陈菩交于他的事情。
他是御马监的马奴,私底下也没少帮着陈菩办事,从前都是伤人取命的事情,张诃班的干脆利落。
可这次,任务的对象并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而是陈菩的表妹,是王家的女儿。
所以下手轻也不是,重也不行,闹到最后,张诃实在受不住惟宁的吵闹,这才寻到了公主府中来。
“不交代实话,咱家见她有什么用?”陈菩听着张诃的话,被烛火映的昏黄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冷:“咱家总要知道是谁敢动她。”
有茫茫的雪色映出白荧,却又将他的脸衬得煞白,亦妖亦人的漂亮。
张诃看得出神,但未敢叫陈菩主意到自己的神色,他便低低垂下了头:“惟宁姑娘到底是您的表妹,不如您还是亲自去见一面,这样也...”
到底是两兄妹,也好商量事。
“去尚宫局,将她的籍贯抹去,着人送回凤阳。”张诃支支吾吾的要将后面的话全部说完,可陈菩却并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垂目,看着烛台上跳跃不停的烛火,剑眉也微微蹙了起来。
他自少时家破人亡,曾想过在华宴上刺杀献帝,翻了这个毫无道理可言的王朝,可是失败了。
他没死在暴雪中,却险些死在了他最痛恨的禁庭里。
幸而得善光所救,那虽是个妖僧,但于他的救命之恩却无法抹去。
也便是那时候,惟宁一直都跟着他。
他半生谨记王氏临终前的嘱托,从未叫惟宁在宫中受过一丝半点的委屈与不快,在他一步步爬上来,执掌东厂以后,这点更甚。
他为了遵照王氏的遗言,大抵..
可能会一直叫惟宁但在宫里。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男子终归是男子,可以志向远洋,奔走四方,就算一生无一归处都无妨。
因此,陈菩从未好好思虑过惟宁的去留。
直至前些日子,小公主同他提起,要不要为惟宁寻一个夫家时,陈菩才细细考虑起来这件事情。
惟宁的确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他会为她送嫁,有着小公主撑腰,她大抵会是这宫里侍女之中最有体面的那一个了。
但惟宁却走错了一步..
“回凤阳之前,断了她的双脚,花钱寻人打点,让她不要再离开凤阳了。”陈菩揉了揉算账的眉心,而后抬眸看着因昨夜落雪依旧昏昏沉沉不见光明的天。
“厂公这样做,惟宁姑娘不会..”
“她会记恨咱家。”没等张诃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陈菩便先应声,无奈笑了笑:“他记恨咱家又能如何?说到底六公主也没有招惹她。”
“此事尚在你我之处显得渺小而已,如若六公主知道了呢?慎王知道了呢?”陈菩缓缓说着,舒展开的眉头仍旧是抹不去的忧色。
他不知道小公主会不会伤心,但却断定一点,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人,也不会放过惟宁,再然后,李显更不会放过惟宁。
掌权多年的李家并不是不好惹,若他出面,李显大抵回忌惮一些,可此成惟宁输在了他并不想为她撑腰。
他好容易将小狐狸养成自由自在的模样,凭什么别人又要来这样害她。
然王氏那几句给惟宁护命的几话仍犹在耳,陈菩想不出一个折中的法子,唯有将惟宁送回凤阳城,那个生她养她之处。
“厂公是保惟宁姑娘的。”张诃听着陈菩的话,也明白了个中利害,他仰目,缓缓看了一眼陈菩,临走时却又顿了下:“可厂公切记,世上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有的只是相看两厌,奴不知道您出于什么心思还留惟宁姑娘性命,可您若是真要公主,就必须放下一些什么。”
“公主虽病弱,可却是很好的姑娘,别的奴不敢说,却敢说她现今喜欢您喜欢的不行,您不要等这喜欢半分都没有了,才知道后悔。”
“如公主年纪一般大的小娘子们对于儿女之情大抵都是如此,说是喜欢也热烈,不喜欢了也冷如寒石,奴是过来人,不敢迫您如何,但望您步步慎行,别走了远路,把人丢在道上,她现今是很喜欢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