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陈菩离开,阿雯松了一口气,匆忙迈进了小暖阁,将纱帐撩开缝隙,看着里面坐着的李笑笑。
小公主的眼里没有睡梦里惊醒的惺忪迷蒙, 惟剩恐惧,如同一口深幽黑暗的旋涡。
“公主?”阿雯试探的叫了声。
李笑笑抱膝坐在拔步床上,听着阿雯轻缓的声音,原本紧锁着的身子骤然松开。
她将被褥,蚕丝被,绣枕全都丢下了床榻,连同身上那身分明干净的衣裳,也粗鲁的剥开扔到了地上。
阿雯看着小公主略为疯癫的举动有些惊颤,然而在看到她惨白胸窝那道深红的擦痕,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只由着李笑笑折腾完,最后气喘吁吁的坐到了拔步床的脚踏上。
“沐浴...我要沐浴...”李笑笑并不是个天生强健的体格,直将拔步床上那一切都扔到了地上,她便觉得用尽了一切力气。
她坦诚的坐在阿雯面前,也大抵知道自己这样不着一丝的模样有多丑,身上那些痕迹有多丑,可她有点不在乎,提着一丝微弱的力气,重复了好几遍“沐浴”这两个字。
阿雯听到这话,立马点了点头,也不管什么时候,只让下人起来烧水,将小公主再次送进了盥洗室,将新的衣物送到了小公主触手可及的地方,便退出了小暖阁。
盥洗室里,李笑笑全身被浸泡在略有些烫的花瓣水里,攥着故意挑选出来的粗糙的帕巾,用力将沾染过陈菩的肌肤搓的发红破皮。
那样细嫩的皮肉经不住这样的揉搓,表皮受损以后便泛起疼痛,被热水灼烫着更有火烧火燎的感觉,李笑笑拼命的想洗干净什么,可这样的灼热感却又让她觉得什么都洗不掉了。
太监与公主,或许从一开始就都是错,可是为了沈家,她没有怨言...
陈菩对她是很好的,她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这样觉得,或许是从他将她从狼奴的手底下抱走,让她安生的呆在遗宫里好好过日子,也或许是...
她坠水前陈菩那样的一句话,大抵他只是随口说说,可怜她而已。
可她就是觉得很好。
即便陈菩是太监,即便他因为讨厌沈家和曜表哥骗过她
,她也仍旧这样觉得。
所以她已经尽量不在陈菩面前去提沈家了,她在将复杂心绪里的悸动逐渐摒除杂念,可是陈菩又骗了她。
从头到脚,她就似乎如同他手中一个玩物,收纵而后愚弄,尽在鼓掌间。
她宁愿喜欢上一个太监。
愁绪与怒火纠缠凝结在心头,李笑笑梳不通理不开,只觉得胸口里的钝痛愈发浓烈。
她控制自己不去想,倏的从浴桶里起身,凌厉的将一身浴水带出浴桶,套上被阿雯放好的寝衣,踏出了挽芳斋。
她虽被关在小暖阁,但有时候也去过正殿几次,大抵是因为有意熟记,所以李笑笑并没有半点磕绊。
她跑的很急,终于觉出周身有烛火微微闪动,伸手便推开了大门,原本紧绷的身子也随之一松。
也正因如此,疾跑了一路都顺顺利利,她唯独跌在了踏进正殿的那一步,整个身子扑到了地上。
胸口的滞涩与钝痛叫李笑笑伏在地上咳起来,血丝染上了她的脸颊,也浑然不知,只仓惶的从地上伸着双手,去寻找依附。
“笑笑。”李显正于殿中整书,眼瞧着李笑笑跪坐在了地上,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拍伸指逝去了她唇角的血渍:“哪里不舒服?”
“快去找徐医师!”李显到底不太清楚李笑笑的病情,眼看着门外后跟过来的阿雯,连忙道。
“是!”阿雯止步于门外,点头便跑了回去。
李笑笑被李显扶起,弓身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方才直起腰身来:“陈菩来寻我了…”
“陈菩他…”
那遍身的粘稠感与耻辱感仍犹在,李笑笑好想好想将这一切恐惧与后怕都告诉李显,可有些话方到嘴边,却又说不出了。
“他欺负你了?”李显隐隐猜出了什么,侧目看向了一旁刀架上的宝剑。
这是他们的皇祖父赐下的,暗杀杀不了陈菩,但明着来,只凭着这剑,也不会有人敢阻拦。
然而他从前只甘藏锋。
“笑笑也在欺负他。”李笑笑觉出了李显周身的杀意,连忙摇了摇头,自己那颗砰砰乱跳的心却也平静了下来。
陈菩是假的,她如果告诉哥哥,那陈菩所犯的欺君之罪,是势必死定的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