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凉,年迈的老医师坐在绣凳上,隔着一张白帕正为李笑笑把脉。
李显大步迈进暖阁坐到了窗边,看着徐医师略有些凝重的神色,不住蹙了蹙眉:“笑笑睡了许多日,醒来又呕血,可是身子有别的问题?”
“...”
李笑笑身子从一开始便是徐医师在调理,这么多年都不曾出过岔子。
前段时间因为李笑笑要跟着陈菩先去顺天,所以徐医师早备好了李笑笑的药方给陈菩,献帝需要李笑笑来和亲,所以服药这件事上陈菩大抵不会让李笑笑出岔子。
小公主喝惯了苦药,知道乖乖听话才能不叫人担心,从来不会有什么倒药或者是不喝的淘气事发生。
因此这一切徐医师都很放心的,可见到小公主越发枯槁消瘦了下来,徐医师心里也担忧起来。
但担忧归担忧,他并没忙着答李显,隔着白帕好生为李笑笑诊了脉,方才抬起头:“呕血倒无碍,是将胸腔内的积郁排了出来。”
徐医师说完,搭在李笑笑脉搏上的手指动了动,两道灰白的眉头却忽又忽的蹙了起来。
然他却不敢将病情在小公主耳边吐口,只偏头看着李显,缓缓摇头:“公主身子较苏州时候更为虚乏,老夫只能暂且开一剂强药冲一冲,剩下的,还需要公主自己好好养着,进来都少见风寒。”
“啊?”少见风寒,这四个字大抵是李笑笑从徐医师听到最多的了。
在苏州的时候,只要她有个发烧感冒,徐医师一定会告诉祖母和舅母,让她少见风寒。
好容易到了宫里,虽然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但好在没有人拘着她,每天都能出来玩。
且她也没有生病,谁知徐医师一来,便又送了她这样一句话为见面礼。
李笑笑撇撇嘴,小指搅缠了一缕发丝,缓缓转过了身子去:“又要关人又要关人,你就会关人。”
瞧着小公主撒脾气,徐医师无奈捋了捋胡须:“等笑笑好了,徐爷爷给笑笑买糖吃。”
“哥哥还是快送徐爷爷走吧。”李笑笑不想听,伸手捻起被角,就将头蒙在被子里。
她最讨厌徐医师了,每次给她换更苦的药的时候,他都会拿糖哄她。
哄完,又温声细语的说:“笑笑,这个药不一点都不苦的,喝完就没味道了。”
然后等她喝完,苦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的时候。
徐医师又会慢悠悠的说一句:你看,只要不尝苦,就不会觉得很苦,徐爷爷没骗你吧。
徐医师这句话兴许说的是对的。
可她每次喝完药都会尝出苦,久而久之,这样的话她也不挂心了。
药如果甜了,人人都愿意生病了怎么办?
那世界上不是没有好人了吗。
李显无奈的揉了把自家妹妹宁过去的小脑袋瓜,而后请徐医师出了小暖阁,漫步与挽芳斋院中:“徐先生,笑笑的身体到底如何?”
“公主消瘦了许多。”
“原先在苏州的时候,公主虽算不上胖乎乎,但脸上还有点肉,现在却越发瘦下来了。”
“且老朽方才为公主诊脉,发觉公主脉象紊乱不堪,隐隐有些倾颓之势。”徐医师一脸凝重的摇头。
“倾颓?”李显怔愣了下:“只落了一次水便这般,就没有能救命的法子?”
“殿下先不要急切。”徐医师见李显神色,沉了片刻,又道:“公主身子从小就弱,脉搏常年都是虚乏无力的,可从没出现过现今这样的情况,她离开老朽身边时,老朽已将所有的药方子都给了陈菩,老朽敢以性命担保,不会出差错。”
“可保不齐公主会用了别的药物或者东西,才造成这般情况。”
“徐先生说的可是中毒?”李显侧目看着暖阁里那温馨素雅的陈设,心底隐隐有些悔恨。
“这便是老朽想不明白的点,公主的脉搏紊乱,却并未有中毒迹象。”徐医师抚了抚白花花的胡须。
“如若是慢性毒呢...”宫里头那些个陷害人的手段多的时,保不齐人就在无意中着了道。
李显想到这些,语气也有些着急起来。
“公主的身子本就不强健,若真是慢性毒,在公主的身子里存滞,一下子就能让人诊出来,可惜并没有。
老朽倒听过一种东西似毒非毒,人只要无意中摄入,慢慢积囤,便成顽疾,身骨消瘦,精神溃散,性急暴躁,这毒侵体诊不出病因,只会叫人脉象紊乱。”
“公主的脉象便是如此,但老夫未曾接触过此毒物,尚不敢断定,也不敢误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