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满了金色油墨的毛笔落在了温辞手中,沈逾宽大的手掌覆上了温辞的手背。
“阿辞,我们一起留下姓名, 好不好。”
“阿辞的名字是,温暖的温,辞别的辞。”
沈逾轻轻念着这几个字,将温辞的名字书写在了婚书一侧。
“阿辞,辞别不太好,我们换一个说法吧。”
“温暖的温,阿辞的辞。”
“好。”
温辞的眼眶忍不住酸涩起来。
“我的是陆逾,我不喜欢沈字,以后想随我母亲的姓。”
沈逾从背后环抱着温辞,继续在婚书上落款。
“陆地的陆,逾春的逾。”
逾字的最后一笔落下,温辞的眼泪也砸在了那个辞别的辞上。
[小辞,告别吧。]
早在沈逾握上温辞的手背时,它就通知了温辞,沈逾的崩坏值已清零。
可能是温辞此时过于低落的情绪感染了它,027竟然也觉得难受起来。
[小辞,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能做些什么。
道别的话语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沈逾看着温辞的名字彻底被泪水浸湿,也莫名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阿辞……”
沈逾将怀中的人转过身来,抬起了温辞低垂的脑袋,就看到了一张眼眶通红,眼底全是难过与不舍的脸。
“你为什么这么难过?”
“阿辞,你为什么要哭?”
沈逾有些不安起来,他总感觉温辞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辞别。
沈逾倏地捏紧了温辞的手腕,无数枝蔓从地面盘旋着攀上了温辞的身体。
温辞手腕上的那条禁花编织的腕带,也开始冒出枝叶,纠缠起两人来。
“阿逾,无期限的生命太过漫长,也太过孤单了……”
温辞透过湿润的眼睫,看向沈逾罕见地有些慌乱的脸。
“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你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
“能让你重新拥有失去的父母亲情……”
“能让你真正的同另一半共赴白头之约……”
“而不是守着一座孤岛,度过接下来无数个孤独两百年……”
温辞的泪水带着灼人的温度,滴落在沈逾紧握着自己的手腕上,一滴又一滴。
像是要将沈逾的身体乃至灵魂,烫得体无完肤。
“你说的这个机会,里面有你吗,阿辞?”
温辞的话音落下,沈逾的眼眶里也泛起了浓烈的猩红,他死死地握住温辞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人捏碎了融于骨血。
好让她再也无法逃开。
温辞张了张嘴,她不忍心说出那样残忍的话。
对沈逾残忍,对她也残忍。
温辞的沉默像是让人窒息的湖水,一股脑地将沈逾拉了进去。
沈逾仿佛回到了他真正意义上二十三岁的那年,他奋不顾身地跳入了禁湖,却被裹挟缠绕着无法逃脱,只能任由窒息的感觉将他拉入绝望的深渊。
难受……
真难受啊。
他早知道他的阿辞异于常人,他从未探究阿辞的来历,只奢望阿辞能够遵守诺言,陪他度过属于人类的短暂一生。
然而现在,阿辞竟然连这短短的四五十年,都不愿意给他了吗?
如果没有阿辞,那他变成正常的人类,又有什么意义……
沈逾狠狠地捏上了温辞脆弱的后颈,声音却颤抖得像是即将破碎的泡沫。
“我不要……”
“我不要这样的机会……”
他一把将婚书抓在了手中,“阿辞,婚书才刚刚签订,你不能抛下我……”
温辞看着沈逾眼眶里隐忍的泪水,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答应他安抚他,可眼前的一切,就像破碎的镜面般,在温辞眼中泛起了无数裂纹。
世界开始重置了……
温辞狠狠地吻上了沈逾的唇齿,她的耳边在那一刻全是世界破碎瓦解的窸窣声,她听不到沈逾的声音了。
她只能用痛觉去感受沈逾的存在,直到她的唇瓣溢出了一丝血红。
[小辞,走了!]
027有些焦急起来,[重置开始了!]
两股禁花似乎察觉到了温辞即将离去,开始疯狂地缠绕起两人的身体来。
温辞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汹涌的暗流,不停地被旋转撕扯着。
[怎么又是这样……]
温辞隐约听到了响在脑海里,027带着茫然的声音。
她想问问027又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
她艰难地睁开眼睫,只看到了包裹在她和沈逾周围,急速涌动的,布满锋利尖刺的禁花。
它们交织缠绕成一个蛋形的球状体,阻隔着外界分崩离析的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