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寂鸾眼里的眸光如同浓稠的化不开的墨,往日在任何人前都透着些许冷静微凉,今日殿里有光,翁思妩如有幻觉,看到了他眼中微淡的笑意。
“还在恼朕让你觉得怠慢了吗,公主大人?”
翁思妩眨了眨眼,嘴唇保持着一个微微惊讶的弧度,不到一会儿,周身就在那戏谑的笑眼中,通红了身体和脸皮。
台阶已经给下到这种程度,翁思妩再不予回应,才是真的恃宠而骄。
梁寂鸾忽然这么称呼,反倒显得好像对她有多么特殊一样,翁思妩感受着皮肤发烫,软嫩的回应,“阿兄客气了。”
“阿妩岂敢迁怒陛下,国事要紧,实在无需向我解释这些。”
梁寂鸾像原先一样,勾着唇没说话。
翁思妩便示意默秋,“你在门口等我。”
其他侍女都在殿外,默秋一人走到门槛处守着。
殿内翁思妩顺着梁寂鸾给的台阶下来,也不想让两个人的关系弄僵,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伴君伴虎呢。
梁寂鸾看着和他隔了有三尺距离的翁思妩,温声问道:“那么公主大人,现在可以陪朕一起用膳了吗?”
翁思妩站在原地的身子动了动,嘴上还是要说,“阿兄饿了,阿妩愿意陪陛下用一些。”
她今夜好像娇纵的有些过分了,但是一看到梁寂鸾云淡风轻的态度,翁思妩就恨不得要破开他的面具。
以证明他根本不是那样墨守成规的人。
翁思妩往摆满佳肴的餐桌走去,与梁寂鸾距离拉近,发现他视线始终焦凝在她身上,她无意间跟他对上,那片如稠墨的目光仿若化成会吃人的深渊,差点将她引诱要把她吞噬进去。
然而察觉到她微微一怵,梁寂鸾的目光并未继续停留在她大体上,而是游弋到各处,琼鼻樱唇,细秀黛眉。
可是梁寂鸾欣赏完,如同没有注意到她画的新妆,只夸了她头上,“这支玉花簪的颜色
很衬你。”
都是御赐之物,翁思妩的红玉镯断了以后不知去了哪里,今晚见梁寂鸾,纵然描了妆,但又不想显得太隆重。
为了不失体面,她从妆奁中才挑了一套和红色不同的翡翠面首,当时赏赐下来时,应该是考虑到她年纪不大,造冶署送来的样式也都非常年轻。
翡翠虽多,却袖珍可爱,宛若点点星花,颜色也很少女,梁寂鸾能注意到,翁思妩当然也很得意。
她要的就是这种反应,可是梁寂鸾只夸她的头面,不夸戴首饰的主人是怎么回事。
捉摸不透的帝王当真可恶,仿佛突然惜语起来,不再对翁思妩有任何称赞,而是邀请她,“你不饿吗?”
“快坐下吧,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
梁寂鸾垂眸看向桌上,揭开一道菜的瓷盖:“这份药膳按照徐钰的药方放了当归,用来给你补身应当很合适。”
翁思妩欲言又止,莫名就被后面那句给安抚好了,浑身带着忸怩在梁寂鸾的示意中缓缓入座。
她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子,本以为梁寂鸾不会说些什么。
可他忽然道:“可以坐到朕身边来吗?”
翁思妩的心陡然剧烈地跳了两下,“什么?”
梁寂鸾误以为她没听清,倏地凝视着她重复了遍,然后道:“不方便吗?”
翁思妩两颊发酸,忽地生出许多津液,让她纤细的脖颈有了吞咽的迹象,脸上泛起红晕,惊讶又湿润地望着梁寂鸾。
她无意识地说:“要,要避嫌。”
虽然她是公主,可到底跟梁寂鸾没有血缘关系,能搬来永安宫住,都全靠一条帝王想亲自教导公主的理论维系着。
梁寂鸾还要她坐近一点是什么意思,摧云殿那么多人侍候,人多眼杂,他不怕弄出什么传言吗?
听了翁思妩的话,梁寂鸾似是疑顿了下,敛住眉眼,唇角却微微勾起来,“的确,还是公主大人考虑得当。”
翁思妩愣了,什么意思,这就放弃了吗?
梁寂鸾催促,“快坐吧。”
翁思妩很委屈地瞪着他,摧云殿的人在不在这里,都不过是梁寂鸾一句话的事,欲盖弥彰而已,怎么连这些都不懂呢?
衣裙下,她轻跺了下脚,荡起像水波一样的花浪,梁寂鸾看着翁思妩如一只缀满星星点点翠羽的小鸟扑过来。
双目圆睁,状似毫不在意的样子在距离他最近的位子停下,“我想过了,这里喝汤比较方便。”
翁思妩逞强又有些心虚地申辩,“我就要坐这里。”说罢当着梁寂鸾的面,霸占了一个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