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钱兰已经没有力气的时候，李弘林才犹如话剧般地从墙角出场，月色昏暗，钱兰只能勉强看清那里站着一个人。
身形打扮似乎都和当年还在大学校园里的李舜如出一辙，哪怕钱兰心里很清楚，一个人是不可能在十多年后还能保持和当初形象如此一致的，但她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靠了过去。
李弘林事先戴好了口罩，又是站在栏杆边上，面对着的是楼下的川流不息，也不担心钱兰会认出他。
原本以为钱兰还会走得更近一些，却没有想到她到了一米左右的距离就停下来了。
钱兰不敢靠近，近乡情更怯，她知道李舜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目的。
但是她觉得就算是个陷阱，她也愿意死在这样的一个陷阱里。
“你的儿子，我有好好地把他养大，他现在是个很优秀的话剧演员了。”钱兰停住脚步，语气变得很温柔，像是在说的是她和李舜共同的孩子一样。
原本想要以此得到李舜的认可，谁知却换来的是对方的轻哼，“好好养大，就是把他养到了床上？”
霎时间，钱兰如遭雷击，一时之间承认不是，反驳却更加不是，甚至忽略掉了对方声音的熟悉。
“你真恶心。”对方的语气不喜不怒，但正是这样才更加的靠近李舜，李舜从来都是个感情很收敛的人。
“不是的，你听我解释。”钱兰慌张之下没有站稳，竟然跌倒在了原地，也正是因为之前生病，所以这会儿她一下没能重新站得起来。
饶是如此，钱兰嘴上都还在向他解释：“不是的，我没有选择，我如果不这样，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
此时还扮着李舜的李弘林忍不住摇摇头，打断了钱兰的话，“借口！”
钱兰被这声暴喝吓得打了个哆嗦，她不知道为什么李舜会这么生气。他明明不爱魏舒，也当然不会爱他们共同的孩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不爱她的！”钱兰哽咽着，像是在自我说服。
“我不爱他，那我该爱谁？爱你吗？”李弘林语气中的嘲讽像极了无数把利剑，一下又一下捅得钱兰体无完肤。
“你……”
钱兰话音未落，李弘林出其不意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在地上坐着泣不成声，格外狼狈的女人。
“你配吗？这个世界上我爱上谁都不会爱上你，感激谁也不会感激你。”
钱兰下意识地抬头，原本已经做好了看见一张像李舜又不是李舜的脸，谁知却对上了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有着与当年的李舜极为相似的孤傲冷冽，甚至比李笑这个亲儿子还要更像上几分。
钱兰愣住了，她望向李弘林的目光里惊恐与欣喜来回交替着，可是李弘林的话也无疑是将推入了深渊。
“我没爱过你，你也不配爱我。”说罢，李弘林生硬地扒开钱兰拉着他的那只手，也不管这么冷的天，到时候钱兰一个人要怎么下楼，直接便离开了。
钱兰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过了很久都还不能回过神来，可是直到最后那个人都没有片刻驻足。
回神时环顾四周，钱兰才惊觉这里的装饰，和当年李舜与他分手时布置得几乎一样。
那时的场景，钱兰原本以为自己往后再也不会想起了，但是很突然的，就在这么个夜晚一切痛苦都卷土重来了，她仿佛再次成为了那个在教学楼天台被抛弃的人。
似乎是仅存的理智在强调钱兰要清醒，她艰难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某个熟悉的墙角。那里有东西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已经变强了，变漂亮了，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然而等到钱兰真的在某个角落找到那排歪歪扭扭的字时，如遭雷击，顿时心疼得难以复制，像被人拿捏住了五脏六腑，由内而外剧痛难忍。
当初在钱兰还以为两个人爱得你侬我侬的时候，李舜将她叫到了天台，那是他们在一起后，李舜极少的几次主动找她。
虽然在去之前钱兰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她还是觉得李舜不会和自己分手，因为在她心里李舜根本就不会爱人，很显然魏舒也不会是那个特例。
然而钱兰的判断出现了差错，李舜最后就在天台上，还是跟她提出了分手。
那个夜晚，月光皎洁，却成了钱兰往后人生中，永远做不醒的一场噩梦。
“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这种幼稚的怨言是当初钱兰自己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比起李舜不爱自己，他谁都不爱，在钱兰看来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了。
但是偏偏现在那排字下面，有了一行新的内容，上面写着，“你的心灵比外在更丑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