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孙大郎文名颇胜,如何不善诗词?!”高裁恣高高举起拳头, 说得唾沫四溅,高清源不得不合上茶碗,且用手遮住自己半张脸,以防自己被唾沫荼毒。
“颛孙大郎他就是看不起我们!”因太过激动,高裁恣面目都有些扭曲了。
“或者他听了陇侯的诗,怕丢脸,所以才不把自己的作品拿出来!”
直到嗓子哑了,发出了一声公鸭般的噪音,高裁恣才闭了嘴。
“你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了?”高清源笑了笑。
捏着嗓子清喉咙的高裁恣一听,顿时感动坏了:“爹,您是了解我的。之前颛孙大郎的名声多大多好啊,真没想到,他名不副实。倒是陇侯,虽被父母连累,但子不肖父,您听听他做的诗,旷达雄浑,这是有大胸襟的人啊。”
“停、停!”高清源捂着耳朵,高裁恣这公鸭嗓太过割耳朵,“我且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咱们西南出兵的日子。”
“西南总督是谁?”
“颛孙恬义……颛孙总督!颛孙总督!”看他爹把戒尺举起来了,高裁恣赶紧换了称呼,“我这不是舌头难受吗?”
“颛孙总督是颛孙大郎的谁?”
“爹,我不傻。”
“前些日子,颛孙大郎病危,靠着入赘才捡回一条命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知道知道!特神的事儿!”
“闭嘴!”眼看着这小子又走了神,高清源的戒尺挥舞了起来,“于私,人家怕是依旧有恙在身,父亲出征,与他结亲的小公子也随军出征,你让人家给你作诗?”
“呃……”那什么结亲的小公子可以忽略不计,高裁恣以己度人,觉得颛孙大郎该是对对方没什么好感的,“这不是……必胜吗?更何况,心情不快,才该作诗抒发胸怀啊。”
“人与人哪里可能相同,有人遇到烦心事就想自己憋着,不是谁都想把心事写出来的。”
“这、这倒是……”
“另外……”方才还温声细语的高清源陡然提高了音量,举着戒尺站了起来,追着儿子劈头盖脸地一顿抽,“那越颛孙御殇于诗词确实造诣不凡,他于今时今日显名,却是踩着堂哥扬名,偏你们还给他做了刀使!”
高清源做了十几年的御史中丞,御史大夫已经换了数人,他虽没升迁,却也安稳不动,眼界非寻常言官可比。御史台的许多言官都看不上他,说他油滑的不像言官。
高清源也从没想当言官,可谁让元烈帝不让他挪窝呢。
高裁恣被打得嗷嗷叫竟然还为陇侯辩解:“爹,您怎么能这么说陇侯呢?”
“于公,你是什么东西?你让人家给你作诗,人家就给你作诗?你自己也说,人家文采出众,《戊志抄》遍传天下,这是个别人替他出书立传的人物。你是什么东西?你竟还有脸觉得人家不给你作诗,是不给你面子?”
戳心窝子的话连问两句,高裁恣捂着没被戒尺打到的胸口,一脸难受。
“你没有才干、功名、爵位,你爹我在京城也只是个小官,咱们高家连个有点名气的亲戚都没有。你能日日吆五喝六,在街上招摇,皆因你们这一代真正有资本做纨绔的,却都上进。这才把你给显出来了。”
说到此处,高清源也是短暂一愣——上进的一代,竟然还得着落到当年伴读进宫上,四年前以陶家子弟为首的年轻一代们,还是很能闹的,兴京不能说乌烟瘴气,却也相差无几了。可虽然陶韩啸被赶回原籍,闹事的孩子们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了。
如今,这群孩子或文或武,各有出路,各有奔头,人家年纪即使不够,却也已经朝上走了,怎么还会回到小儿科的事情上。
高清源看着面色涨红,依旧不服气的儿子,叹了一声:“给你面子?这话从我的儿子嘴里吐出来,我都脸红。你有个屁的面子!你爹我在人家跟前,都不一定有面子。”
文雅老先生爆了脏话,还拍了拍高裁恣的大红脸。
高裁恣确实依旧不服气:“爹!他不就是将前人的史书给来了个汇总吗?”
“咱家的藏书也尽够了,既如此,你也写一部《书斋抄》吧。高裁恣,你敢再去找颛孙御殇,我就立刻给你分家分出去。”
高清源把高裁恣臭骂一顿,让他去书斋关禁闭了。
人走了,高清源对着凉茶叹气:“颛孙恬义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都道“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就不可能,看似愚鲁又到了公卿的,那要么大智若愚,要么气运惊天。否则就像他这傻儿子一样,给人当了踏脚石还不自知,甚至还十分努力地帮人家把地基砸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