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量,可以让这些小东西违抗最基本的求生本性,任由天敌吞吃。
敖昱取来小刀,划破了指尖,随便找了只红丹蛛,让它落进指尖小小的血泊里。这种并无食血习性的蜘蛛,却无师自通地大喝鲜血,不一会儿,便喝得腹部胀起,比它的同伴都大了一圈出来。喝饱之后,它也很乖巧地,用蛛丝给敖昱的小伤口来了个缝合。
蛛丝对人的伤口,本也没有这种效果的,可它的蛛丝对敖昱,就是有效的。
敖昱将插着两支秃毛笔的笔筒掏空,将这只小蜘蛛放进笔盒,摸了摸指尖,竟只能摸到一个伤疤般的凸起。
如此的体质,确实是闻所未闻。
若是修仙界,他自然有时间慢慢琢磨,但此界之人,还未曾听说有谁的阳寿能到两百,彻底追根究底,是不要想了。
总之祭司就是这样,在薛拂惊所知的夭族故事里,百年前,正是当时的祭司,抱柴赴火,焚烧自身血肉化为毒雾,兼招引来无数毒虫,这才为夭族争得了一线生机。
但原主所知道的,也只是这个口耳相传的故事。当年面临灭顶之灾,逃亡出来的夭族能带的都是最珍贵的典籍,大长老们每每谈及此事,常扼腕叹息。
敖昱找出了一套衣裳鞋袜整齐地摆在床边,又翻出了许多零碎。在苹果醋的满头问号中,他揉好了面,剁好了肉,燃灶煮水,搬出洗菜的大木盆。最后,敖昱将一把梳子揣进了袖子里,终于朝外走了。
在房里的时候,就能依稀听见吵架的声音了,待敖昱打开门,声音顿时在耳边炸响。
二十几个夭族的年轻人,正与族中的长辈对峙。
——为了纪念当年的祭司,整个夭族村落围绕一个大火塘建立,火塘周围,也是村民常常聚会的场所。敖昱的家,距离火塘正是最近的。
此时的争吵,正发生在火塘旁。至于原因,听他们嚷嚷两句便明白了,无非是年轻人在小山坳里住得腻歪了,想出去外边的世界转转。
“一百年了!谁还记得什么夭族!”他们嚷嚷着。
“没听见说书的吗?还有朝廷告示栏上每隔几年都会新刷一次的海捕告示。”一个老爷子痛心疾首地敲着拐杖。
“我脸上的伤!这就是在追兵手里活下来时受的!”一个疤面大汉拍着自己的胸脯怒吼。
“得了吧,爹!当我们不知道您是摔了一跤,让自己带的柴刀砍的?”一位少女哼唧着,“其实我们哪里是什么夭族?不就是寻常晋国的百姓吗?只是当年误会,这才稀里糊涂当了个劳什子夭族。我们都是大夫!”
“对!我们会医术,到什么地方还挣不来钱!大户人家抢着让我们当供奉呢!”有一个少年扯着脖子叫嚷着,立刻有人扯他的衣角。
“一群不懂事的小豆子,就你这样的,谁还让你当供奉?”
“谁说我们不懂事,我们——现在是没有,但是待我闯出名声,日后是必定会有的。”
“一群小蠢货!”
“你们老顽固!”
“你大胆!”“怎能如此与你爹说话?”
“祭司?”“祭司!”
他们看见了敖昱,无论年龄,立刻停止了争吵,对敖昱行礼。
村人们无论年轻年老都穿着短衫,打扮与寻常农人无异,只有敖昱穿着细棉布的直裰,作为祭司,他的吃穿是整个村子最好的。
大长老立刻道:“祭司,这没什么大事,你且回房研究医术去吧。”
年轻的则默不吭声,没有了方才对抗的气势,一个个都低着头。
“屋里闷,我想在周围转转。”敖昱道,又关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子不懂事,祭司无需多管。”
这时候说年轻人是小孩子不懂事,他们也没谁反驳了。
夭族村人的年纪分布,已变得十分不正常了,百年前逃出来的夭族本就不多,后来的逃亡中也不敢与外人交往,只夭族内部通婚。百年已过,到了敖昱他们这一代,正常的孩子已经越生越少——大多数在娘胎中就流掉了,生下来的也有许多“夭折”的。十六岁的圣子,正是村落中诞生的最后一个正常孩子。
正因为如此,夭族的长者们,并不禁止大孩子们离开村落。终究是祖传学医的,也明白这些孩子不能继续在族内通婚。
他们在外头找没找到心仪之人尚且不知,但显然是找到更好的生活了 ,他们想要离开得更彻底。
敖昱站在靠近老人的一方,两只手揣在一起,眼睛在年轻人的脸上瞟来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