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山月的问题,宛若一支被磨得锃光发亮的箭头,直勾勾地射进了桑渡的心口。
是啊,她身为半个药修,先前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场景。
怎么方才,却被吓得站在那儿,动都动不了了呢?桑渡眸光直颤,她看着盛长风那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像是被一双手,攥住了心脏,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直勾勾地朝着她的脑子里钻。
为什么会害怕?
为什么刚刚自己没有想起去救治盛长风呢?
岑山月没有再说什么,只见她抬手结印,封住了盛长风的七窍以及经络。
“宗主,长风长老需要尽快送回须弥宗去休养,只是他的伤在灵脉,灵脉尽损。如今我只能吊住他的性命,之后能不能醒来,还是未知数。”
盛逾眸光轻闪,片刻后,他转身,走到了毡帐入口处,低声吩咐守在毡帐外的宗尧。
很快宗尧就矮身钻进了毡帐,他身后,还跟着盛长风的亲弟子——盛白璃也在其中。
他已经隐晦地告知了几人,盛长风出事的消息。
可是,当盛白璃看到躺在那儿的人,依旧有些失态,她冲上前,跪在了盛长风身边,“师父!”
盛长风双目紧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盛白璃的呼唤。
盛白璃抬头看向岑山月,平日里,她大小姐脾性,对着岑山月这些前辈,也没有什么规矩,可是现在,盛白璃却是一双泪眼,“山月长老,求您救我师父。”
岑山月是药修之首,倘若她都没有办法救治盛长风,就算将盛长风送回须弥宗,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了。
然而,岑山月静默片刻后摇了摇头,“我尽力了,长风的伤在灵脉,不知什么力量在一瞬间几乎摧毁了他的灵脉。”
这也是为什么,盛长风肉眼看起来没有什么伤口,可是身下却有一大摊的血。
“灵脉破损,即便是我,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岑山月顿了顿,她看向另外两个跟进来的,盛长风的弟子,“你们将长风先送回须弥宗,我如今吊住了他的命脉,日后好好养着,或许……”
岑山月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知道,那只是一个缥缈虚妄的可能。
事实上,盛长风几乎没有醒过来的可能了。
盛长风的两个大徒弟,脸上写满了悲痛,只是比起盛白璃,他们二人更显得稳重些,如今虽是悲痛,却不曾悲痛到无法安排接下去的事情的程度。
盛白璃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她跌坐在盛长风身侧,眼底略有些出神。
盛逾抬脚走了过来,他垂眸看向盛白璃,片刻后,“你与他们一起回须弥宗吧。”
盛白璃猛地抬头,她盯着盛逾,视线落在盛逾身上,半点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面前的人,与从前没有半分区别,可是盛白璃的心中却是悲凉一片。
过了许久,盛白璃才缓缓爬了起来,她看向桑渡,“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桑渡有些诧异地看向盛白璃,见盛白璃看向自己的目光拳拳,便抬脚往前走了过去,“好,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
盛白璃抬脚跟了上去。
她领着桑渡,避开了人群,停在了僻静处。
桑渡有些迟疑地开口,“盛白璃,长风长老的事情,我……”
谁料盛白璃却是开口打断了桑渡的话,“桑渡,你有没有想过,是谁伤了我的师父?”
桑渡被盛白璃问得一愣,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道,“这里临近沂梦涧,加上先前阵法失效,或许是有魔族逃了出来……”
只是,桑渡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盛白璃面无表情地看着桑渡。
桑渡声音更轻了些,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盛白璃,我知道你因为先前盛逾进入阵法后没有救你耿耿于怀,可是怎么可能是盛逾呢?”
盛白璃笑了一声,她看着桑渡,终于开口,“我师父虽说修为算不上顶顶深厚,可是这天底下,能够一招摧毁他灵脉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如今我能想得起来的,与师父有关的人里面,只有盛逾与盛启泽两个人。”盛白璃低声道,她缓缓抬眸,看向桑渡,“或许不是他们,是什么我不知晓的,师父的仇人,或者,又像是你说的那样,是从沂梦涧中逃出来的魔物……”
盛白璃移开了视线,她微微垂眸,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只是桑渡,我必须和一个人说出我的猜测,不然……”盛白璃顿了顿,她抬起头,脸上的神色竟是有些惨然,“不然,我会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