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是……傅潭说与他约好的暗号。
而蓝袍少年听不懂一点,他眉眼冷冽,手中剑毫不客气指向少女,洛与书瞧见他的眉眼,心中一惊,那分明是……少年的他自己。
也就是说,在幻境里,少年的他变成了,少年的师尊。
那红衣的无脸女也就是……傅潭说?
洛与书难掩震惊,他真的没有想到,二次入境,会是这样的局面。
他们确实都进来了,可是,傅潭说变成了姑娘,而洛与书却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自己的来处,只当自己,是原本生活在这里的玄衡。
眼看傅鸣玉急的掉眼泪,一边抹眼睛一边哭:“你们为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洛与书瞳仁微动,伸手想替他擦眼泪,然而神识所化的身体穿过傅鸣玉的脸蛋,只能旁观,触不到任何东西。
傅潭说变成了小小的少女,却并不违和,或者说,他的容貌本就明媚,即便化作女身,也是极美的,此时娇小身躯裹在红色的纱裙里,眼圈哭的像兔子一样红。
他不肯放弃,固执地等在那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旁边,妄图复原幻境原本的故事。
毫不意外,少年“玄衡”,也就是洛与书自己,毫不客气将傅鸣玉当成心怀不轨之人当街拿下,那根被咬了一口的糖葫芦滚到地上,沾满了泥土。
洛与书想替他捡起那根糖葫芦,全程目睹傅潭说可怜兮兮守着最后一根等玄衡到来,他咽了好几次口水,一定馋坏了。
俯身弯腰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境地,洛与书一怔,缓缓收回了手。
他远远望向固执的少女,笨蛋,以为完全按照原本的幻境演一次,就能逃出去了吗。
傅鸣玉跟随“玄衡”回了蓬丘,为了逃出幻境,他满心满眼,只有“玄衡”。
他一遍又一遍唤“玄衡”为“洛与书”,希冀着有一日他能想起来,他来自哪里,他是来做什么。
可是“洛与书”无动于衷。
日子如秒针流淌,他旁观傅鸣玉对另一个自己大献殷勤,制造偶遇,刻意接近。
他旁观傅鸣玉从树上掉下来崴了脚,而“自己”刻板迂腐,甚至不愿搭把手;
他也看见傅鸣玉主动要求为“自己”磨墨,沏茶,结果烫了手指,打瞌睡还睡到自己腿上去;
他听见傅鸣玉背着“自己”每一句抱怨,骂骂咧咧说的每一句坏话;
他亦听见,那日大比场上,他于底下比赛,傅鸣玉与玄烨师兄说的那句。
【我喜欢他,非常喜欢。】
【喜欢到,只要想一想,都会让我,自行惭愧,不敢靠近。】
他与“洛与书”说过好多次“我心念你,心悦你”,都是为了逃出幻境所说的假话。
可是这一句,与他人所说,明明是最虚伪的嘴里,却让洛与书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真心。
因为他看向场上与人比试的“洛与书”的眸光是那样明净,纯净地不掺杂一丝旁的东西。
他的眼神似画笔,认真描摹“洛与书”的轮廓,反反复复,千万遍。
而洛与书的神识此时就站在他的身边,目光锁在他的身上,描摹他的轮廓,反反复复,千万遍。
这一刻,他胸口酸涩,奇怪的感觉蔓延开,似乎是一种酸酸的,名为妒忌的情绪。
妒忌这个虚假的“洛与书”,为什么可以得到,傅潭说不加掩饰,完全袒露的爱意。
而又如此不知好歹,拒绝傅鸣玉的表白和接近。
不识好歹,大多时候,傅鸣玉气急败坏,而“自己”油盐不进。
可是,哪有什么真正的油盐不进,失去记忆的“洛与书”和他有什么两样,佯装冷漠,口是心非,可在傅鸣玉放弃说要离开的时候,还是慌了神。
日复一日的相处和拉扯里,不知道是谁先丢了心。
静谧的小院,凌乱的窗台,洛与书俯身去看桌上散落的纸,白纸黑字,歪歪斜斜,用力地写下一行字:
“我是傅鸣玉,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找回洛与书,赵秋辞,楚轩河,和沈双双。”
他似是怕自己也和他们一样,每日都要写一遍,读一遍,一遍又一遍,堆叠的纸纷乱,一眼扫过去,密密麻麻皆是他们的名字。
他看见少女傅鸣玉夜深人静时难眠的夜和泛红的眼,他一个人爬上屋顶,吹着冷风,看着明月,好半天才揉揉眼睛,小声咕哝一句想家了。
就连这一句抱怨,也无人可诉,只能说给风听。
每日都在提心吊胆,说不准什么时候睁开眼,就忘记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