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受损,疲惫之色于他如玉面庞犹可窥见。
掌门发觉了他脸色,贴心询问:“师侄近来潜心修炼,可是遇到了什么瓶颈或难关?”
他探出手,如往常一般,欲搭上洛与书的手腕,注入一股灵力,视察洛与书通身的经脉修为。
然而,洛与书瞳仁一缩,“瓶颈”“难关”二字如针一般扎入他的心脏。
那些难以言喻的难堪困扰如潮水般疯涨,让他下意识缩回了手腕,避开了掌门仙君即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
他头一次眉眼低垂,神色认真,却是在说谎:“师伯多虑,弟子只是这些时间,忙的连轴转……有些疲惫罢了,并无大碍。”
他,不想被人知道,那些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天之骄子的大师兄,首席弟子洛与书,修为停滞不前,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心魔,一个与男女情事有关的心魔,他偏偏还束手无策……
传出去,还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
这会让他很难堪。
掌门捋了捋胡子,是了,绯夜仙君马上出关,身为大弟子的洛与书是最忙的,或许,洛与书是太累了也不一定。
他原本打算探查一下洛与书的经脉与灵府,亲自为洛与书调理,绯夜仙君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他和玉衡仙君帮忙照料洛与书。
但洛与书争气,从没叫他们二人多费心过。
今日掌门原还想帮忙,被洛与书避过,又想到绯夜仙君即将出关,那是洛与书亲师尊,若是有什么事,洛与书也是有靠山的。
掌门便安了心,没再追问。
只有洛与书自己知道,事情愈发严重。
之前,只是聚气入府的时候,会见到那名女子。
之后,便是一打坐,意识沉入识海,那女子便会出现,如影随形,妨碍他的修为。
后来,洛与书便不再打坐,不再彻夜不眠地修炼,而是去睡觉去休息。
不曾想,在梦里,依旧是熟悉的女子模样。
那是海棠树,还是桃树?不知道。只看得见花瓣纷飞,橙红色衣裙的少女鲜艳又热烈。
她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慢慢悠悠,荡来荡去。两条光洁无暇的腿垂下来,弧度是那样曼妙,那样匀称,随着秋千,随着身体,荡来荡去……好像要荡到谁的心坎里。
她好像很快乐,欢脱又肆意。
是洛与书从来没有过的快乐和肆意。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洛与书怔住了,久久凝视,却不肯离去。
他听见自己震动的胸腔,不受控制,怦然而跳的心脏。
他听见有什么在滋长。
细碎的,温柔的,像是春日里悄然萌发的芽,像是冰冻河溪里潺潺融化的雪……像是破壳的稚雏,像是绽放的苞蕾……
而后是什么在震荡。
猛烈的,呼啸的,像是海啸里摇摇晃晃的小舟,像是暴风雨夜里碎掉的尖锐琉璃,是满的要溢出来的水池……是一万只奔腾的野马,踏过他身体里汹涌的山河。
猛的睁开眼,一切归于虚无。
眼前是空寂的,未燃灯的昏暗寝室。
僵硬的躯体,潮湿阴冷的手心,和被汗濡湿的黏腻发丝。
他醒了,却不敢再睡,睁眼至天明。
第96章
回蓬丘这日是个顶好的艳阳天。
沈双双要先去见她的掌门老父亲, 二人在山门口分手,傅潭说自己回了重安宫。
咋咋呼呼奔进熟悉的白玉大门,他回来之前没有事先说, 准备给大家一个惊喜:“当梧当归长安长宁去哪了都去哪了,还不快出来迎接本师叔, 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
出走大半个月,傅潭说还是很想念重安宫的。
“傅小师叔?!”
果然, 看到他,重安宫弟子们确实很惊奇,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呼啦啦围上来。
当梧从屋檐上一跃而下, 手里提着坏掉的灯笼都没来得及放下, 眉飞色舞奔到傅潭说面前:“傅小师叔, 您怎么一声不响就回来?”
“是啊是啊,师叔出去一趟怎么还收敛了,要是从前——”当归手里还拿着扫帚一时嘴快, 话未说完, 意识到怔住在面前不是能随便编排的, 即刻噤了声。
傅潭说似笑非笑:“以前怎的了?”
放到以前,若是出门这么些天,回来的时候非得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一众弟子们提前出来排队迎接。
那排场,才是重安宫小祖宗傅小师叔。
不过这些话, 弟子们也就心里想想, 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傅潭说本就是逗他们玩,没有计较,抬眼望着里面:“洛与书呢?这个时间, 应该不在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