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摩挲着,回想起一些幼时的记忆。
是在鬼女府,再寻常不过的一日,母亲整理她的书阁,打扫出一堆没用的东西。
小傅潭说坐在沉重的木头箱子上,小短腿都够不到地。他摸着那一大堆没用的符咒,奶声奶气问娘亲:“阿娘,这些怎么都不要了呀?”
母亲的属下元英姨姨大步走过来,孔武有力将小傅潭说提溜起来,挪到一边,然后猛地抱起沉重的木箱,语气不善:“怎么谁的东西都还留着。”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那箱符咒搬出去扔了,临走前还不忘啐一口:“真是晦气。”
小傅潭说:?
时间太久,他忘记了母亲的表情,只记得母亲极轻地叹了口气:“不用的东西,就不要了。”
傅潭说从回忆里抽出思绪,眸光复杂。所以,现在他才知道,母亲丢掉的那些,原来是屠罗刹的东西。
“他们不会再来了。”傅潭说看着烛火里燃烧殆尽的灰烬,抬眸对上洛与书的视线。洛与书冲他点点头,和之前预料的一样。
玖薇不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傅潭说看向她,“对他们来说,你已经是个弃子了。”
傅潭说不再废话,转向洛与止:“麻烦监正大人带她出宫,先安置在司天监,待我等得到掌门首肯,即刻将公主带回蓬丘。”
“你们为什么要带我出宫?”玖薇紧紧拽着被子,指节都泛了白,“我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弃子?弃子又是什么意思?”
傅潭说极轻地笑了声,都不想再开口重复:“你是皇族的公主,也是蓬丘仙君的义妹,你犯了禁忌,仙门如何处置你?皇族要不要保你,幼清仙君又要不要保你?”
“还有,你所豢养的蠺母,是妖域的圣物,你倒卖的妖宠,是妖域的子民。”
“他们借你这颗棋子,便可搅动人,妖,仙门三边的关系。现在你出了事,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说不定,还有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怎么可能还会回来管你。”
这一番话宛如棒槌敲在头顶,让玖薇愣在当场,大脑直接死机。
怎么,怎么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呢?
所以,她以为他们好心帮她,其实,早就是他们做的局?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带走殿下。”玖薇的大宫女双臂张开,护在她身前,纵然战战兢兢,但仍是倔强仰着脸,“你们不能带走殿下,殿下,不能出宫。殿下一走,我们都得死。”
闻人戮休声线尖锐:“你什么意思?”
然而,殿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兵器在石板路上拖动的声音,乒乒乓乓,来势汹汹。
洛与止先行起身,出殿探视。
寝殿外,密密麻麻,皆是身披重甲的御林军,已然将偌大的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最让人震惊的,还是被御林军包围在中间的金黄色轿辇。
一身龙袍的老人胡须已经花白,视线锐利,双目却已经略有些浑浊,不复年轻时的清亮。他盯着立于寝殿门口的洛与止,笑了声:“监正夜半出现在朕小女的寝殿,恐怕是不妥吧。”
洛与止看他的架势,料想他应是已经知晓玖薇这里发生的事情,遂道:“有劳陛下亲临,公主殿下受邪崇冲撞,司天监不过是按例办事,请公主移步司天监,为公主驱魔辟邪罢了。”
“是么。”皇帝老儿依旧是笑呵呵的,语气却不容置喙,“吾儿金枝玉叶,怎可与寻常人一般移步司天监,司天监若有心诊治,不若入宫来,怎么样?”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洛与止眉间沉了下来:“陛下的意思是,司天监不能带公主殿下出宫?”
“是。”皇帝强硬道,“朕不许任何人,将朕的九儿带走。任何人,莫说是你,就算是仙君亲自来了,也不行。”
闻人戮休透过窗户,瞧到了外面的盛况,吓了一跳:“这大半夜的,皇帝怎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傅潭说摸了摸闻人戮休的小鸟脑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咯。”
闻人戮休:?
“不能与皇帝动手,看来我们今日,是没办法带走公主了。”洛与书略一思忖,“罢了,先离开这里,出去再商议。”
皇帝既然出了面,这事情就不是洛与书和傅潭说二人可以抉择的了。
何况皇帝还带了那么多御林军,明显不想放人。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一只妖,但对付御林军一人便是绰绰有余。不是打不过,而是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