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着相声,就到了西大街上。把驴子随手一拴,也不管它会不会被偷。就拎着个空箩筐去了天香楼附近。穷酸兮兮地蹓跶了一会,靠近了街口立碑处。
四哥轻声说:“瞧见那几人的步子没有?是循着爻位卦法的......看,马上人要消失了。”
“并没消失啊,不是还在往前走嘛。”
“那是给路人的障眼法……你跟着我。”
“哦,好。”
他低沉的语调让雪砚觉得,她家老头子哪怕瘪成一只老茄子,也透着一股特别的俊气。
她跟着他的走位,自然而然地踩出了六七步。
往左一拐,眼前立刻有了不一样的风景。啊呀,热闹繁华的西大街上竟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入口也立了个碑,写着四个大字:“西大街里”。
好像与凡夫们所见的世界互成表里了。
一种更古朴、更奇特的风情扑面而来。
雪砚忍不住轻轻“哇”一声,“这是在现实的地面上,还是……传说中的鬼市?”
“当然是现实的。”四哥答道,“大白天哪来的鬼市?”
这是那些玩幻术的专门为自己辟出的地界。就在天香楼的后面小巷,寻常人根本看不到。如此大隐于市,更方便一些地下活动和交易。
整条小街并不宽敞。幽深,曲折,并非直通到底的。它蛰伏在大树的绿云下。各家铺子皆有一种古老、梦幻的格调。
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奇药;兽皮,秘法典籍;茶坊,酒馆子……
近前一家小楼的幌子上写着“典寿”二字。门檐下一木牌上写着“寿命交易”。乍一见到这样的世面,雪砚惊奇得寒毛直竖。
而这时,不等她四处顾盼一下,悬赏令就无比强势地映入眼帘了。木牌边附着一个镶金的红牌。红得滴血,上头写着“特级悬赏令”。
没有写具体悬赏谁,只说赏金是五十万两。
她碰了四哥一下。
他“嗯”了一声,悄声道:“还有五十万两的定金,大概已被组织先吞了作为中间费了。”
雪砚顿时好来气。好像自己的肉包子被人啃掉了一大口。
好黑啊,这样守护众生,不会天打五雷轰么?
店家拱着手晃出来,殷勤地打量两个老年过客,“两位来买阳寿的,是吧?”雪砚摆一摆手,阳寿足着呢。还用得着跑这儿来上当?
她不说话,担心暴露自己是个门外汉。
周魁淡淡地说:“敢问这悬赏令,是不是随便谁都能接的?”
店家一听不是生意,脸稍微冷却了些。
重新打量了他们一眼,看不出一丝幻术痕迹。确确实实是两头老山羊,嘿,竟然一上来就打听“特级悬赏令”。也真敢问啊。
店家“嘿嘿”乐了两声,掩不住耍逗之意了。“当然。老先生想接啊?”
“没错。”
“你先把令揭下来再说吧。”他等着瞧一场好戏。
这“悬赏令”上被注入了一丝神力。特级悬赏,找的必然是顶级高手。需要降服了这神力,才能揭下令纸的。
不自量力敢硬揭的,必会受到严重的震慑。
轻则虎口开花,重则摔断屁股墩子。
先前的几个大汉,不都是垂涎这五十万两?最后都一脸晦气地离开了。现在好了,连一个快入土的老头也敢来问。
一个个的,都想钱想疯了么?
周魁蹙眉问:“直接揭了就行?”
店家逗傻子似的冲他一努嘴,斜着眼说:“嗯,你揭噻。”
周魁不明白他有啥可意味深长的,真是嘴脸可憎。他面无表情地一揭,感觉一股浩荡之气直击脏腑,中节位置如被巨浪掀动。
周魁赶紧借势一避。
身如激流中的一片叶,撞上暗石之前立刻随流水滑开了。那力量不依不饶要将人掀翻,他在避让之间抓得一丝空子,把师父教的手决一捏——那强悍无比的力量,尽被大地卸去了。
一切是在眨眼间完成的。
等别人回神,悬赏令已被拿在了手里。轻飘飘的。
店家脸色大变,难掩惊骇。方知这一回遇着不露相的真人了,忙躬身作揖:“失敬失敬。请问二位是哪一门的前辈长老?”
这变脸之快叫雪砚真替他难为情。
欺软怕硬的东西。
周魁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用苍老的声音说:“这悬赏令上没写目标人物,怎知要赏的是谁?”
店家赶紧客客气气把二人请进去,腰杆子也不敢直着。要知道,在幻术领域,基本没有法治与公堂。一切都是拿本事说话的。
拳头硬的就是爹。他怎敢对爹不敬。
店家打开柜门,取出一张镀金的纸笺,毕恭毕敬地献到了他手里。
雪砚凑近一瞧,只见上头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