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得不太像。这叫流产?这是无经验的人想当然,浮夸兮兮的。流产又不是分娩,需要死死咬住帕子,把脖子上青筋都突起来?
让她不要打滚,她改成了瘫在地上蠕动。周魁瞧得眉心直跳,真想冲进去把人拎起来。地上那么凉,她有没有一点数?
需要蠕动这么久?
然而,这一切让皇后称到心了。
她满意到了迷醉的程度。人性中最黑的部分全都摆上了脸。
周魁记忆中的皇后,是温良恭谨的,是仪态端方的。和眼前这一位完全对不上号。她一脸陶然自乐的表情,让他这个武夫也毛骨悚然。
接着,他看到皇后伸一根手指,戳了戳镜面上雪砚的肚子。似乎好玩极了,她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泪花儿都笑出来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外面的宫人毫不吃惊。也没人过来张望一眼。
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皇后把自己笑畅快了,笑得任督二脉都通了,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注视着镜子。
她冷酷地宣判道:“先前你对本宫大不敬,宣你入宫也不来,害本宫沦为了京中最大的笑柄。好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贱婢,是谁给你的胆气,敢得罪一国之母?”
周魁一脸木然。
天啊,竟为这事儿结下了一笔死仇。
皇后说:“若不是你害我尊严扫地,本宫岂会拿灵魂去交易?是你把本宫逼到了这一步!”
她的情绪忽然动荡得厉害,“你有今日的下场纯属活该!放心,本宫很快会让你的四哥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哈哈哈......”
她越骂越畅快,越来越脱轨。实在有一点不慎独了,开始满嘴喷脏话——也不知哪学来的。按周魁的理解,以她正宗的贵族千金出身,断不可能知道这样的语言。
比军营中的老痞子嘴还脏。
周大将军听得傻掉。想必,这二十多年来伺候皇帝、已经伺候成失心疯了吧?其煎熬、压抑的程度完全可以想象。
许皇后恶狠狠地骂一通,排泄掉了一肚子废气。这才消停下来,慢慢地恢复了她母仪天下的威仪。
她怜悯自己似的,哀哀地笑了。
接下来的半盏茶功夫,又滑向了黯然神伤。
周魁交叉抱臂,在斜后方冷冷地瞧着。
真是既可怜,又可恨!
皇后忽然一哂,问镜子说:“宝镜,给本宫瞧一眼狗皇帝。”
狗皇帝……周魁讽刺地勾起了一丝冷笑。可是,等一看到皇帝在做什么,他的冷笑就消失了。眉头一瞬拧成了疙瘩。
皇帝居然也在对着一面镜子如痴如醉。
脸上红扑扑的。就着一杯美酒,在偷窥礼部少卿的床帏之事……
周魁一下子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面目都狰狞了。看样子,这个朝廷离灭亡不远了。皇帝这还能救吗?有疑心病就罢了,竟干出如此失德不要脸之事。
周魁一脸铁青。恶气直往脑门子上冲。当下就想釜底抽薪,把这害人不浅的邪物毁了。可是,就在这时,镜相上显示,皇帝的寝宫外有一个瘦长的男人求见。
像是有重大的要紧事。
皇帝欣赏别人床笫之欢的雅兴被打断了。
镜子一收,变成一团光藏进了他的肚脐。
周魁定睛一瞧,求见的是近卫军统领郑图南。
郑统领上次与西齐公主比武受伤,差一点为国捐躯。这伤势还没好全,又回来为皇上卖命了。
周魁一直知道他的“上进”。肚子里装了几箩筐的野心呢。
郑统领行过大礼,以鬼鬼祟祟的语气禀报,“皇上,事情都已谈妥了。”
“哦,速与朕详细道来。联络上了?”
“是,联络上了。”
郑统领铿然说:“臣已和最高的奇门组织接上了头,并和头领一番洽谈。”
皇帝立刻坐进椅中,认真聆听统领的述职。此刻的他衣襟半敞,大脚丫子也曝光着。这是真正见心腹的姿态了。
连脚趾上的黑毛也在镜子里根根毕现。
这一副尊容,是周爱卿从未曾有幸目睹过的。
郑统领说:“皇上,他们的组织叫‘自在会’。世间一切有门派有传承的幻术师,都要归他们的辖理。每个人都要在那里点上一盏命灯的。切磋,斗法,任务,悬赏,如此种种……都会备案。”
皇帝懂行地说,“相当于一个武林的联盟?”
“正是。”
“他们的头领是个怎样的人?”
郑图南说:“他没有对微臣露脸。就是一团人形雾气在那儿飘啊飘的。好像吹一口气就能飞走似的。说话声极其恐怖,从地心一直振到臣的耳朵眼儿。”
他抬眼瞅一眼皇帝,迟疑道:“皇上,外界都传说,他的势力横跨阴阳两界。在九天之下,九幽之上,都是横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