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
“造反。”萧华诏笑着替他说出了那两个字。
“不可。”
“为何不行?”萧华诏嗤笑一声,“就因为我是个女子,便不能掌控这天下的权力?你别忘了,我当年是先皇亲手带大的,太子有的学问,我萧华诏一样不少。”
说罢。她定定看着他,眼中翻滚着的,是过往几十年沉积的愤慨与痛苦。
“大诏就要亡了,我不信你没有半分觉察。”
谢朝蕴面容平静:“一个朝代走得再久,终究有它衰落的时候。”
“可是我不想!”她眼底突然涌出了泪,仿佛失去了一切该有的理智,大声哭诉:“这萧家,姓的是我萧华诏的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这天下是我先祖亲手打来的,大诏的每一寸土地,都流着我萧家先祖和族人的血!戎狄的铁骑都没有踩断它的脊梁,如今却让一群虫蠡吸食着血肉!你让我如何不痛心,如何不造反?!”
她站起来,指着窗外。
“如今天下大难,大诏子民已是水深火热的境地。那狗屁皇帝却在宫里夜夜笙歌。每日想的不是如何缓解灾荒,而是想的今夜翻哪个嫔妃宫里的牌子,想的是何时在宫中修筑高楼宫阙!如此荒淫无道,怎堪为人君?”
谢朝蕴无奈道:“我不会劝你。”
萧华诏看着他,沉沉道:“你也劝不了我。有些话,我不爱听,你若不与我一起,便不必说了。”
谢朝蕴叹息一声。“你不爱听,我也要说。”
她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然默许。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过早出手。你身后的人多是萧家旧兵,其中不乏年老体弱之人。若是交战,极易落入下风,切不可莽撞行事。”
“你说的我当然明白。”萧华诏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一个请求,如若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日,谢去夷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能阻拦我。”
谢朝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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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稻的收成果然如预料中一般,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朗州的饥荒一时缓解了不少,连流民也都随之散去了。
今日天色好,愫愫去了趟薛家,叫上了许久不见的薛越一道,去成衣铺子里购置些衣物。
薛越比她小四岁,因为一众哥哥姐姐宠着,还像个孩子,幼稚得可爱。
愫愫素来喜欢这个小妹,虽然许久不见,也时常送些吃食首饰。
“愫愫!”一见她,薛越便将她抱了个满怀。小姑娘身上香香的,还带着日光烂漫的温热。
“这孩子,叫名字作甚?”邵兰哭笑不得。
愫愫笑道:“舅母,你便让她叫吧。”
薛越松开手,朝她娘重重点头:“愫愫说得没错!”
邵兰拿她没辙,只得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吧去吧,和愫愫好好玩,玩完了早点儿回便是。”
“走咯!”薛越牵着她的手,匆匆踏出了薛家大门。
“愫愫,你都许久没来找我玩儿了。”薛越一边走,一边翻旧账控诉她。
愫愫笑:“那你怎不来找我。”
“还不是因为我哥,他每日都要抽背我的课业。”
一提起这薛越就来气。她又不必像男子一样入仕做官,为何要习如此多的课业?闲下来也不是背书便是练字,哥哥这科举干脆由他来考算了!
愫愫握着她的手,安抚似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今日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真的?”小姑娘眼睛亮了亮。
“还能有假?”
“听说春风阁旁开了一家新的汤粉铺子,哥哥们都说味道乃朗州一绝。娘平日里不许我在街边饭铺子里用饭,我都快馋死啦!”
新开的汤粉铺子?
她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隔壁岳州来的。虽都是同一个食物,这朗州的风味与岳州的又有颇多不同。
从路的尽头,仰头便见高大的春风阁在日光中散发着让人目眩的光晕,金顶与远处枫山相接,仿若仙人无意丢落于人间的一块金箔。
薛越知道,要是被在春风阁里的哥哥们发现了,她今日这汤粉是吃不成的。于是牵着愫愫的手蹑手蹑脚穿过长街,等春风阁完全落在身后,心中那块石头方才落下来。
这汤粉铺子果真不负其名。还未靠近,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鲜味,混着桂皮八角的沉香与辣椒的辛,勾得人馋虫蠢蠢欲动。
薛越想起几个哥哥的话,心里有些酸溜溜的:“难怪他们说味道极好。”
愫愫正欲走进去,却在看见一道身影。
还未开口,对方却先说话了。
“哟,这不是赵姑娘么。”
面前是月如琢那张欠揍的嘴脸,愫愫顿了顿,问薛越:“不如晚些再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