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50)

她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人。

朗州城两季分明,夏日只需两三日不下雨,祁雾河的水便要低两三寸。

尽管一推再推,春日的夹衣再也穿不住了。今年夏日来得急,愫愫还尚来得及置办新衣。斯湫从衣箱底下翻出了几件压箱底的衣裙,这些衣裙皆是当初娘亲在世时给她缝制的,说是待她及笄后再上身。

多少年过去了,它们仍旧光洁如新。衣服不大不小,正好是她的尺寸。娘亲当年竟然估算得分毫不差。

时值仲夏,蝉鸣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伴随着池塘中野鸭的扑棱声,愫愫推开了对面的门。

这是她第二次来沈缱这里。

推门非她有意为之,而是这门轻轻一碰便开了。

愫愫抱着酒,又生出了几分同上次一样的退却。但这次,门口却没能等来沈缱的身影。

罢了,她只是来给月如琢送酒的而已,至于沈缱,看不看都无妨。

愫愫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脚却仍旧一动不动。又等了许久,还是没传来动静,愫愫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25章 争执

院里石桌上摊开一本书,纸页已然泛黄,纸面却依旧平整如新……◎

院里石桌上摊开一本书,纸页已然泛黄,纸面却依旧平整如新。

书旁摆了一方墨砚,墨汁似乎已经干涸,笔搁在砚台上,人却不知往何处去了。

愫愫不爱窥探人的秘密。但有关沈缱的事,她总难抑制住心中好奇。就如上辈子翻看他写奏疏一样,愫愫抱着酒坛子走到石案旁。

竟然是一本《太平广记》,集子摊开那页,篇目为《南柯太守传》。

沈缱何时对这种无凭无据的神鬼之事起兴致了?以往他可是连野史都不屑于看一眼的。

难道是失意所致?这也说得过去。陈元洲顶替了他的科考名次既成事实,下此府试又还在一年以后,他心怀悒郁拿闲书打发日子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科考,她还从未担心过。当年他从一介布衣到位列三公,从未在一次科考中失手过。唯一一次,是吏部铨选。

是她死的那一日。

沈缱在大雪里冻了一夜,没能参加考试。

重生后她已许久不再回想前世的过往了。不知是记忆太遥远,还是暑气太熏人,连回忆里逼人的寒冷都淡了不少,似乎也如这南柯太守,黄粱一梦。

愫愫叹了口气,将回忆从脑海中甩出去,她踮脚朝屋内瞧了瞧,沈缱仍旧不见其影。

就算是出门也该将门锁上才是,虽说这院子窃贼并无光顾的必要,但若是有人要藏身在这院子里对他不利又该如何?

愫愫抱着酒转过头,心想着傍晚再来。

脚刚踏出一步,另一步还未落地,愫愫只感到额头一痛,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倾倒。

还未印证她和酒坛哪个先落地,少年已经先一步伸出了手,牢牢将她揽进怀里。

“冒犯了。”

少年语气带着隐隐的热,轻轻拂过耳畔。宛如一只轻盈的蝶落于后颈,停留之处泛起微微的麻痒。

愫愫愣了片刻,才听清他说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不愧是沈缱,礼数的规矩已然刻进了骨子里。

一丝清风拂过树梢,轻轻吹动少年人的衣角。连风止时不经意的一次触碰,仿佛都摇漾着缠绵的味道。

夏日炎热,沈缱和她都穿得单薄。从她的方向,正好能看见他因衣物拉扯而微微露出的锁骨,美玉无瑕,当真是肤如凝脂。

虽说前世愫愫还曾偷看过他沐浴,但那时她毕竟是鬼身,沈缱看不见她。至于现在,还是非礼勿视的好。

心里这般想着,愫愫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手撑住石案正要站起,却发觉按住手臂上的力道仍未消失。

愫愫抬起头,一眨不眨盯着他的下颌。沈缱似乎才反应过来,迟钝松开手。

“抱歉。”

不愧是沈缱,越礼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如若不是她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怕是都不知他平静表象下的心,跳动得是如此怦然而混乱。

他害羞了。

愫愫很肯定。

“月如琢呢?”她见好就收,并未再出言打趣沈缱。

沈缱垂下眸子,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安静道:“去城北了。”

愫愫点了点头。

城北是大多是官府县衙处所,或是官员家眷的住所。月如琢应当是去楚家了。

让他来保护沈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韦见愁上辈子得罪了大半个江湖的人,追杀他的人从南海到北疆,比比皆是。他手中又带着前朝皇帝的玉玺,朝廷中也不乏有要灭他口的人。

他虽然借着假死脱了身,但以他四处树敌的能耐,一旦有人知晓他还活着,沈缱性命危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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