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愫愫,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渐生寒意的指尖在半空中顿了顿,一点一点靠近碑文,最后停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紧挨石碑,霍琰终于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座衣冠冢,石碑上写的是——
吾妻愫愫之墓。
轰隆隆的地动声越来越近,洞口的巨石在泥浆的冲撞之下慢慢滚动,永远地封上了门。
愫愫跑出山谷,还未踏上石板,身后的洪水迫不及待咬上了她脚跟。手腕一重,一股力道将她拽了上去。
“沈,沈缱。”愫愫睁大眼,竟是难得打了结巴。
身边人紧紧拥住她,用了十成的力道,几乎要将她嵌进身体里。
“我没事的。”愫愫从他怀里艰难探出头,“你没有受伤吧?”
沈缱摇摇头,却没有松开手。
“对不起。”他脑袋埋在她颈间,语气闷闷的。他不该为了让霍琰死心就打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赌的,如同一个三岁稚儿,没有丝毫理智可言,还置她于险境。
愫愫不知他为何要道歉,只是透过冷冷的雨雾瞥见了他苍白如纸的脸,她感到有些无措。
“咳咳,两位,这里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些回去吧。”
伊蒹从另一个山坡上爬了上来,方才他先一步上山,因而并没有愫愫这般狼狈,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又担心两人安危,又担心过去煞人风景,磨磨蹭蹭半晌才出声提醒。
“行啦,我们回去吧。”其实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些许东西,但现今却又感觉不像那么回事,不过她此时太累,已没有心思再思虑了。
两人慢慢往山下走,山路已经不成样子了。好在谢家的石板路尚且可走,若是再晚些,这里怕是要毁于一旦。
“他不会再出现了。”
愫愫愣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霍琰。
“他……”
“我本不该说的。”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阿愫,我并不害怕他回到大澜,我怕的是上辈子的事情重演。今日的赌约,是我定下的,本意是像让他心甘情愿离开,我没有想到山洪会爆发,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愫愫都快气笑了,“沈缱,你怎么变得这么幼稚了。”
“抱歉,我没能将霍琰带回来。”
“你为何要道歉?”
沈缱定定看着她。
“霍琰就是个疯子,你认识他两辈子,难道还不明白?你以为他要的是我,殊不知他要的从来都是前辈子的执念。赵愫愫死了,她早就死了!”倘若没有死,这会儿她该哭得昏天黑地人事不省,可是她没有!她不是上辈子的赵愫愫,从来就不是!
“是啊,你不是她了,我们都不是了。”沈缱抱住了她,肩头却一片濡湿。
前尘种种,无非都是镜花水月,霍琰太过固执,他求的是上辈子的她,而非这一世的赵愫愫。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今的霍琰,和上辈子的他何其相似。
沈缱想起他分别时候说的话,隐隐有些不安。
沈缱低头看着她,“阿愫,有些事情,我已经瞒了你太久了。今日我想要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是你当年离开的原因么。”
“嗯。”
愫愫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日,不过以沈缱这般温吞的性子,这么快就要告诉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当年我师父来的时候,正是我梦见前生往事的时候。他告知了我你上辈子离世的真相,还有一张药方。”
“真相?”她不是自己在雪地里冻死的么,这难道不就是真相?
他的目光仿佛越过千山万水,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如同平地惊雷,让她心底一震。
“阿愫,你忘了么,那年你无缘无故生了一场大病。那不是病,是中了毒。”
“病?那不过就是一场风寒而已。”她想不通什么叫中了毒,况且那风寒到她去世前半月就已痊愈,于她身陨还差许久。可是如若依沈缱之言,这病是中毒所致,也的确有些许佐证。她那时候家中一贫如洗,拿不出买药的钱,这病是自己突然好的。
如今看来,倒有些……回光返照的意味。
“上辈子我虽跟随师父一道去了大澜,却并非得到那张解药的方子。因为……”他转头道,“那张药方,在霍琰手上。”
“可是,到底是谁要害我?”她不明白。她上辈子就是个平头百姓,除了惹得霍家不喜,并未同别人结仇。那毒如此难解,竟要花上沈缱两辈子的光阴,她怎么会中毒?
“我尚未查清此事,不过似乎与大澜有关。”药方在师父手中,还有那些尘封在阁楼里的陈旧卷轴,尽管其中并未言及阿愫名姓,但桩桩件件都同她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