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多年未生过病了,如今病来如山倒,别说去找月玲,便是连起床的气力都没有了。
昨夜风雨交加,今日却是难得的好天色。天朗气清,云舒雾散。
愫愫喝了姜汤,昏昏沉沉了快半日,其间月玲来过一次,带了些药,让侍女煎了灌下去,苦得她舌头都麻了。
也难怪当初沈缱对喝药一事如此深恶痛绝,要让她天天喝这苦药,怕是病还没好又要被逼出病来。
窗外日光照了进来,斜斜打在帘帐上,在她掌心留下一片细密的温暖,她顺着日光望去,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不宽,却足以看见疏黄秋色中那一抹惹眼的翠青。
沈缱将这兰花搬到这里作何?
生病了便容易多想,愫愫盯着那兰花叶片瞅了半天。按理说沈缱昨日也淋了雨,他身子骨向来不好,竟也有气力动这兰花?
她本想叫来侍女问问,但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正想着,手中的影子微微一动,叶片随即隐去,映出来人清隽的侧颜。
“阿愫,你醒了?”
愫愫嗯了声,带着重重的鼻音。
“你将花放在我窗前作何。”
“这里日光强些。”他语气平淡,却莫名哀怨。
愫愫轻笑了声,明白他还心底还残存了些许郁闷。沈缱在她面前像只猫似的,大半时候总是温顺乖巧,但若不慎惹他恼了,那两爪子总是免不了的。他收了力道,因而抓人并不十分疼,反而让人有些心痒。
她想,这辈子大抵是要栽在沈缱身上了。
“你若是担心我将这兰花养死了,不如收回去自己养着。”说起来这盆兰花在朗州时一直归阿浮照看,到了岳州之后便由师姐养着,在她身边不过寥寥几日,还不是日晒就是雨淋。好在这兰花命硬,换作其他的花,经她这样磋磨,早该枯死了。
跟着沈缱,说不定还能多活上几日。
愫愫说得真心实意,沈缱听着却不是滋味,过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她说的是收回去。
那丝郁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何时知道的。”
难得有调戏沈缱的时候,愫愫头也不晕,身也不乏了。她轻轻合上掌心,笑得意味深长,“本来是不知道的,但某些人似乎生怕我不知道。”
又好像生怕她知道,连字条都放得格外隐晦。
“要自己养么?”
他含着几分被戳破面具的气恼,语气急迫道:“不要了。”
“那这些日子便劳烦你照看了。”
“好。”他回答得干脆。
沈缱以为是要让她病时陪着她的意思,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语气不显,唇角却偷偷扬了起来。
见他答应,愫愫满意躺下了,不枉她铺垫这么久。
沈缱啊沈缱,怎么一遇上我就变笨了呢?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愫愫想着这病虽不严重,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便开始做去朗州的打算。
不论如何,既然答应了谢去夷,她总归该走一趟。况且阿浮信里总催她回去,若是再不回,等相见时候又要同她置气。
这么多年了,阿浮还是小孩心性。
月玲也知晓此事,不过她想的更深一层。与其说是更深,不如说更像是对看愫愫好戏的兴趣。
“你家那位,不打算带着?”
愫愫喝了口茶,摇摇头,“不带了。”一路上舟车劳顿,何况现如今大诏并不太平,多少人盼着她死于非命。
“他身子弱,不能长途跋涉,还是待在都城妥帖些。”
月玲笑笑不说话。
愫愫觉得应该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不是将沈缱当拖油瓶的意思。”
“哦。”月玲一脸你看我信么的模样。
她如今还病着,到时候还指不定是谁护着谁。
比起在边境数月的愫愫,对于沈缱的本事,她知晓的比她更为直接清楚。虽然她不知沈缱的势力在大诏发展了多久,但可以猜到的是,都城只不过是不起眼的一小处。
沈缱此人,绝非在愫愫面前显露得那般简单。
不过既然是他们两人的事,她这个外人到底不好插手,因此她没有点破。
“那几个刺客如何?”
“还在牢里,嘴硬得很。”
愫愫皱皱眉头,“还说要见我?”
“嗯,非要见你才答应开口。”
“可曾查出来他们是什么人?”
“不是大诏子民。”月玲语气肯定,顿了顿,推测道:“但听口音,似乎是大澜人。”
“大澜人?”愫愫直觉生异,追问道:“他们关在何处?”
月玲不知她为何忽然紧张,小心道:“诏狱,怎么了?”
其他的监狱都缺人手,唯有诏狱有重兵把守,她原先打算将这两个刺客关在月家,但晋平并未同意,只将人押去了诏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