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哭出声音，但脸色却愈发苍白。
这使祁煜更加有兴致地观赏。
终于，他游到人类身边。用毫无血色的双手捧起她的脸。
他看见，从她眼底掉落的泪摇曳着，最终轻缓地在海水中销声匿迹。
接着，祁煜近乎虔诚地亲吻她的眼睛，舔舐她的眼泪。
而这动作显然无关爱欲。
人鱼远比人类更具那种原始的动物性。在他们的世界里，爱等同于纯粹又浓烈的欲望，而并非乏味的亲吻。
她的悲伤，却有如欲望那样鲜美。
—
你抱紧手中冰冷而浮肿的身体，并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或许再没有你的同类。
到处都是海水。
没完没了的海水。
海水之中，不会再有回应。所以你已永远不再需要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蒙住所有视线。
但你还是能感受到人鱼的靠近。
也感受到他贴在你眼睑上的嘴唇，和移至你眼下、舔舐你泪水的柔软舌尖。
这兴许是来自他的安慰。
不过你还是退后了一些，躲开人鱼的动作，仅以略带感激的眼神看向他。
—
人鱼没料想到你的逃离。
半晌，他的嘴唇才轻微地动了动。
“祁煜。”
你没有办法分辨——从他口中说出的，到底是无意义的音节，还是属于人鱼的语言。
不过他似乎看出你的想法。
像是要证实一般，美丽的人鱼又轻飘飘添上一句：“我的名字。祁煜。”
这次你无比清楚地听到，他向你介绍自己的话语。
像是奇遇。
—
肉食者们可不会把名字告诉自己的猎物。
第003章 餐前准备
不是，怎么没人跟祁煜说过：
把一个人类作为食物的餐前准备，竟然会有这么麻烦啊。
人类好像需要很长很长的睡眠时间。
但明明除了呼吸和进食以外，她根本不需要花多余的力气。
——她就差没被祁煜全程抱着游回利莫里亚了。
当她躺在柔软的巨型褐藻上睡去的时候，祁煜只能撑着脸看着她，百无聊赖地等待。
等到海面之上的漆黑夜幕泄出第一缕光。
祁煜就会随手抓一只晃晃悠悠早起锻炼的小丑鱼，不由分说地把它拎到人类的身边。
“给我看好这个人类，不然等会就把你当零食吃了。”
无辜的小丑鱼，就这么被坏人鱼威胁了，只能颤抖着摇尾巴。
在接收到小丑鱼战战兢兢传来的“人类女孩快要醒了”的讯息时，祁煜就会立刻赶回来。
矜贵的人鱼，通常还会满脸不情愿地，带回很多很多的鱼虾、贝壳和海草。
无辜小丑鱼在心里为将迎来灭顶之灾的海洋伙伴们默哀，然后在祁煜示意它可以走了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祁煜看着小丑鱼的背影，不免有些无语。
——还真觉得自己会被当零食吃了啊？吓吓它而已，还当真了。
——她又不吃。
在抵达利莫里亚并顺利吃掉人类之前，祁煜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她的专属保姆了。
生的咽不下去，体型太大的不吃，体型太小的嫌刺多，颜色太鲜艳的怕有毒，长得丑的看着又害怕。
人类真的又爱睡又挑食。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最让祁煜后悔的事情。
在人类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以后，她的每句话基本都以“祁煜”作为固定开头。
—
“祁煜，你看螃蟹在跳舞！”
“祁煜，休息一下吧，我的手好酸。”
“祁煜……”
“你睡着了吗？”
—
自从祁煜对你说出了他的名字之后，他也渐渐会和你说上几句话。
他虽并不精通于人类的语言，但却时常能呛得你无法反驳。
你有问过祁煜为什么不愿意知道你的名字。
祁煜转眼。他的瞳孔中不再是你，只游过一只发着粉色微光的、箱水母的倒影。
他像是思索过，又看向你的眼睛，然后挑选了一种仿佛故意要惹怒你的语气。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过就是个人类。”
—
很久以后，你才听闻那件利莫里亚族人都知道的事。
当一个人鱼心甘情愿为你献上他的名字，而不以你的作为索取时，这代表着一种最高级别的臣服。
第004章 易感期
停滞着死去鲸鱼庞大身体的海水深层，是去往利莫里亚的必经之路。
深海从不静谧。
这里无时无刻都在上演弱肉强食和以小博大的戏码。
它们时而撕咬对方血淋的肉/体，时而亲昵地为彼此清理身上的污垢。更多的时候，却又像视若无睹般擦身而过。
此刻的海底，却是见了鬼一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