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荣的煎饼生意不错,回头客越来越多,她给小女儿买最好的尿不湿和奶粉,还有负担酒鬼老公的酒钱,能挪给儿子用的自然就没多少,只能保证他饿不死就行。
沈莹穿的都是新衣服,而他的衣服大多是邻居孩子长身体后不能穿,然后送给他的。
再后来,褚秀荣听人说去燕京给有钱人家当住家保姆很挣钱,比摆地摊挣得多得多。
她为了给沈莹凑去十九中的学费,毅然去了燕京。
雇她的那户人家是燕京数一数二的有钱家庭,一个月给她开到三万的工资,主人家姓顾,逢年过节随便给她发红包都是好几千。
这就是褚秀荣,背井离乡去当保姆,也要竭尽所能给沈莹最好的,而从未觉得对沈今延有任何亏欠。
褚秀荣总是对男人有着本能的排斥和讨厌,包括她亲自生出来的儿子。过往经验告诉她,男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一种恶,弟弟让她受尽折磨,沈利的出现没让她变得更好,反而让她背上更重的生活担子。
她把所有的爱和精力都给女儿,让儿子自生自灭。就算儿子是个人人惊叹的天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她甚至会想,看,老天就是这么不公平,让儿子成为天才,而不是女儿。男的果然更容易受到优待。
所以她对每一次沈今延取得的优秀成绩都视而不见,都是故意的,采用百分百的情感冷暴力。
她不给儿子买学习用品,不按时给他缴纳学费,不给足够的生活费。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儿子还是像一颗蓬勃的大树般生长,终有一日,业已茂盛,呈出参天的茂盛之势。
站在褚秀荣的角度上,从她的成长环境和经历去看,沈今延当然会理解她的一切所作所为。
可是一码归一码,理解不代表原谅。
他觉得,他能做到基本的体面就已经足够,要让他去修复所谓的母子关系,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有些关系注定就是无法被修补的,在这一点上,他和白荔是相似的。两个人和母亲之间的关系都无法转圜。
在这一点上,他们的态度竟然高度默契地一致。
沈今延以旁观者的口吻讲完属于褚秀荣的故事。
白荔是个绝佳的听者,她听完后,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靠边将车停下。
家还没到,促使她停车的原因,是一种强烈的冲动。
她摘掉安全带,然后侧过身体,毫不犹豫地凑过去抱住副驾驶的男人。白荔把脸紧紧贴到他的脸上,温柔的声音以很快的速度传到男人耳朵里:
“没关系,你现在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视你的人。”
第66章 与她建立联结。
在和她漫长的相拥里,沈今延恍惚想到那个夜晚,他在看波伏娃的《第二性》,白荔凑过来问他为什么看女性主义相关的书籍。
那时候的他没有回答,现在,当他讲过关于褚秀荣的故事后也无需回答。他不是个女人,所以他读很多关于女性主义的书籍,明白女人从来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他在恨褚秀荣的同时也同情她,人就是如此矛盾的生物体,难论绝对的爱恨和黑白。
白荔没有追问,只是给足陪伴。
当天晚上,沈今延在订第二天飞往印尼的机票。白荔小姑娘似的趴在他肩膀上,温声说:“我只顾着自己想去看,从没问过你想不想去看。”
沈今延对火山没什么兴趣,准确来讲,他对任何景色都没什么兴趣。出国那几年,在异国街头,看着与国内迥然不同的建筑心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有种对万物冷淡的漠然感。
但他想要陪她去看。
“我一想到你看见火山时的兴奋表情。”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我就想去了。”
“真的?”
“煮的。”他逗她。
白荔笑着掐一下他的胳膊,没掐起来肉,他的胳膊又紧又硬。
她突然想到前几天在朋友圈刷到过的旅游照,“我记得哪座火山是可以看到蓝火的。”
沈今延也没去过,但一听她说,立马到网上去查,“ijen火山,爪哇岛东部。”
白荔下意识地问:“机票贵不贵?”
沈今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值得就不算贵。”
话是这么说的,最后机票钱却是白荔支付的,因为沈今延个人的卡上没有钱了,全拜他个人所赐,卡里不能超过十块钱。
机票订好后,沈今延就一直在做攻略,白荔原本陪在旁边一起看,却听他说:“你去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