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千手柱间用苦无在那块平滑的石头上刻下暗语。少年的指尖在凹凸不平的文字上细细摩挲反复。本该是最适合打水漂的石子,然而天意弄人,或许明天便是它飞向对岸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无论明天发生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劝斑离开的。扉间,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拦下父亲。”
“你太天真了,大哥。”
扉间缓步踱到兄长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少年的血管中奔涌着相同的血脉,彼此的相貌却又生得那般的与众不同。然而这一切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默契。此时一黑一红的两双眼睛正坦然地互相对视,对方的想法早因童年时亲密无间的磨合而心有灵犀,甚至不需要多加揣摩便透彻明了。心思向来更加缜密深沉的弟弟在大哥不解的注视中无奈地摇了摇头。“连父亲都察觉到了异样,敏感多疑的宇智波族长难道还会对自家长子反常的行为视若无睹吗?”
千手柱间深褐色的瞳孔随着弟弟冷静的分析中而一点一点地扩大开来。南贺川的往事在遭受父辈们态度强硬的插足后越来越像一场不断离他远去的梦。千手和宇智波相互残杀的世界曾经离他和斑那么遥远,如今却近到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无法放过彼此的地步。
“明天在河两岸,不仅有我和父亲,也许还会有宇智波的族长。”扉间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兄长垂在身侧沁满冷汗的掌心。“如果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步,为了千手和父亲,我们绝不可以退缩。”
这是兄长曾对他言明的教诲。在他们憧憬的和平真正到来之前,永远不要忘记他们仍是千手的族人。
“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呢?”
“你只要做出自己的决定就足够了。大哥,向未来掷下骰子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啊。”
弟弟伸过来的手掌瘦瘦小小,远不如兄长的强壮有力,却干燥而温暖,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生机。
*
有鼓噪的山风吹过,裹挟着绿叶颤颤巍巍地离开枝桠,在半空作无助的盘旋。南贺川的河水不知疲倦地向东流去,清澈的水面下,时而可见游鱼来回穿梭的身影。那片绿叶随风起伏,最后缓缓落在流水的河面上,悄无声息地在粼粼波光中泛开了几圈涟漪。
两方身影像离弦的羽箭,只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迅疾难觅的残影,倏忽间便已正中靶心。千手柱间在这突如其来的剧情转折中急急止住离去的脚步,转身回返,将陷入胶着战斗的父亲与弟弟重新纳入自己的视野之中。身为忍者的感知力旋即被放到最大,任何企图打破眼下微妙局势的力量,不管多么细微,都会被他立刻消灭。
他知道,宇智波斑也回来了。
战斗中的四人实力不分伯仲,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分出胜负,这是他和斑最想看见的结果。不需要两位长子出面,挚友间并没有真的短兵相接,这脆弱的友谊或许还可以在彼此留下的一线痴心妄想中继续维持。直到他们在各自的家族中掌握话语权,拥有足以翻覆父辈理念的实力。只要他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这份友谊便会结出和平的硕果。
然而,就在千手佛间和宇智波田岛狠心向对方的幼子掷出暗器的那一刻,千手柱间为未来勾勒的所有蓝图都在这份天真的幻想中支离成无法愈合的碎片,凌迟过他尚未成熟的心房。
作为父亲,就那么眼睁睁地注视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毫无防备地成为敌人的箭靶,不仅不试图营救,甚至还要将孩子的性命视作博弈的赌注,渴望从中收获胜利的战果。
这样的宇智波,这样的千手。
这样的忍者。
附有查克拉的石头与利器碰撞发出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全身心投入战斗的两个孩子。短暂的错愕后,正对峙一处的扉间与泉奈迅速分开,兄长们高大挺拔的背影几乎在同时落于幼弟身前,以十足戒备的姿态面对彼此。
曾经风平浪静的南贺川畔,第一次出现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
“连彼此的姓氏都无法交换,还说什么坦诚相待。”
最先选择退让的是柱间。
他放下戒备的身段,双手自然地垂在两侧,不再紧绷着神经随时为结印做准备,唯独感知力没有懈怠分毫,密不透风地笼罩在扉间身上。
他对曾经的挚友说下这样的话,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嘲,和几分出离的愤怒。他的话音最后落入一片沉默之中,宇智波斑没有立刻给出回答,漆黑的瞳仁里却从古井无波中生出了一丝动容,矫揉了无数细碎纷杂的情绪,逐渐从深邃的眼底缓缓旋转出血红色的勾玉印记。
“我的兄弟是被千手一族杀害的,你的兄弟死于宇智波族人手下。所以,你我也没必要坦诚相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