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不guài你。”何千舟有一天晚上收到小世字条。
那个字条不仅没有将何千舟从愧疚之中拯救出来,反倒令她在痛苦的海洋之中越陷越深,何千舟有时会想,如果当年那字条上写满我恨姐姐,一切都怪姐姐之类的话,她内心的苦楚是否能减少万分之一?小世越是体谅,小世越是懂事,何千舟内心深处所承受的折磨便越会数倍增长。
七岁那年上小学一年级的小世每次回家都绷着一张小脸,何千舟每每问她是不是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小世都对她摇头。老师说小世常常会盯着别人正在说话的嘴巴发呆,同学们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便开始集体孤立小世。
何千舟坚持让小世转学或是索性在家接受教育,母亲白凌羽却认为小世必须经历这个适应群体的过程,何千舟无数次与白凌羽争论无果,母亲直到看到小世尸体的那天才承认自己坚持让小世去学校是错。
那几个在校外霸凌小世的孩子至今身份不明,父亲那天主动请缨说要去学校接小世回家,谁料想他前脚接了公司里一通电话后脚便忘记了这件事。小世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父亲便决定自己步行回家。
那天几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在巷子深处堵住了迷路的小世,她们不仅抢走小世口袋里所有的钱,同时还扒光衣服集体对小世进行殴打,她们一边殴打一边谩骂。
“你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吗?”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你在我面前高傲什么?”
“你知道被烟头烫的滋味吗,你知道挨打的滋味吗??”
“今天我让你来体验体验我的生活,娇气的废物小姐!有钱人家的臭小孩!”
……
那些顽劣的孩童或许没有想对小世下死手,她们或许一开始只是想给这个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小孩一点教训,但她们因为太过于贪恋那种别人匍匐在脚下的感觉而未能及时收手,向来身体虚弱的小世经受她们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折磨……那孩子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偏僻的巷尾,静悄悄地死掉了,一切毫无预兆。
那个年头青城偏僻的小巷里还没有被监控网络覆盖,街区的监控里处处都是穿着各种校服的学生,那几个大一些孩子的身份根本无从查证,小世就这样白白献出一条生命,那些小恶魔就得以这样侥幸逃脱。
两年前琴姨在小世床头与墙壁的缝隙里发现一本日记,她背着白凌羽将日记交给了何千舟,何千舟下了许久决心才翻开那本日记。
“8月23日,姐姐好xiàng不开心。”
“9月1日,姐姐又tōutōu哭了,我也xiǎng哭。”
“10月6日,小世zuì喜欢姐姐,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爸爸。”
“11月3日,我不喜欢上学,我hèn我自己不能说话,别人mà我,我不能还口。”
“12月7日,坏孩子合生,qiǎng走我xiōng针。”
……
何千舟翻阅那本日记之后查遍所有青城名叫合生的人,只有一位年近八十岁的老者和一个刚出生三个月的婴儿。何千舟总想为小世的死讨个结果,六年过去了,一切仍旧不见端倪,害死小世那几个人的身份在岁月流转间变成一个未解之谜,直至何千舟在白家见到前来看望阿行的河笙,直至她在河笙锁骨下方看到那枚原本属于小世的银白胸针。
阿京第二天便与浅唐商店的下属和试衣员来白家送货,白凌羽替何千舟选了一件后天在白鹿镇出席葬礼的大衣,何千舟则为阿行从钱夹、睡衣挑选到衬衫、外套、鞋子,她喜欢为阿行做一切。
“今天费心了。”何千舟挑选完毕客气地向阿京道谢。
“鄙人的荣幸。”那人双手交叠放于腰际俯身微微鞠躬。
“阿京,生日快乐。”何千舟示意家佣递给阿京一只黑色手提袋。
“谢谢,白小姐,您怎么知道这是我最想拥有的相机。”阿京一脸喜笑颜开的表情取代了程式化的笑容。
“你的社交软件收藏夹里,这款相机出现了几十次。”何千舟转过头与阿京对视一眼。
"您竟然关注了我的社交账号。“阿京受宠若惊。
"当然,你是一年当中出现在我们白家次数最多的女人。"何千舟不动声色地避开阿京热切的眼神,她向来不会在外人身上浪费一丝感情,一秒注视。
阿京与浅唐商店的工作人员将物品整理好后离开白家,白凌羽见自家女儿花费心思为阿京准备生日礼物很是意外,她深知何千舟向来不吃阿京细致殷勤的那一套,白凌羽自己也并未对阿京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多么受用,只不过是生活里多一个这种人使唤起来很方便罢了,阿京在某些方面的工作能力确实胜过她手下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