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那些狗男人到底觉得自己哪里比女人高人一等?他们皆是由女人诞下,可他们的族谱里却不允许女人出现,他们不许身为她们母亲、阿姨、姐妹的女人进墓园,你可以尽情想象眼下这场闹剧多么荒唐多么滑稽。
阿行收起唢呐转身退出这出在白鹿镇世世代代上演的闹剧,那当口一个如空中云朵般柔和的声线闯入阿行耳朵。
“辛苦了,阿行,你的唢呐吹奏得妙入毫颠,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阿行只觉得那声音幻化成一缕火光点燃了她灵魂的引线,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她脑海里燃放了一场盛大而又隆重的烟火。
阿行抬起头看她,那女孩身着一件黑色大衣,阿行首先看到她略微有一点点干涸的嘴唇,而后是她洁白的牙齿,秋风卷起几缕长发拂过她微张的唇角,她的头发蓬松地披散在肩头,她的脸苍白之中带着些许病态,她的眉目浓淡相宜。她确实很漂亮,阿行本以为外婆口中所说的女孩应该妩媚而又明艳,但她不是,她高洁得仿若是一株生在极寒之地的雪莲,阿行在那一刹那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神明。
何千舟是阿行这一生中见过最美丽的事物,她不是人,她属于自然。她热烈之中包裹着冷峻,柔软之中夹杂着坚韧,阿行在见何千舟第一面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彻底臣服。
何千舟抿着嘴唇将酬金放进黑色衬衫口袋的那一刻,阿行恨不得匍匐在她的脚下,祈求被她收留,祈求被带走,可那只不过是阿行单方面的美梦罢了。
阿行强硬地按捺住心中的翻江倒海俯身对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开,生怕自己多留一分钟便会生出不该有的妄想,阿行知道自己不过是个被亲生母亲遗弃在白鹿镇的怪胎,又怎么会有资格留在那般圣洁的人身边。
那天开始阿行梦中一直看不见脸的女子终于有了清晰的面目,阿行在梦里日日与她亲密无间,阿行在梦里夜夜与她相拥而眠,阿行愿跪在她面前切开自己的胸腔,双手托举着奉上自己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阿行愿为她肝脑涂地,阿行愿为她粉身碎骨,阿行愿为她出生入死。
第10章 Chapter 010
江克柔吃过早饭去商场给阿行买了两件新衣服,她通常每个季度都会买三两套新衣拜托客运站司机稍回白鹿镇,阿行八岁时那张孩童的脸随着岁月流转在江克柔脑海里渐渐模糊,如同一张风吹日晒的旧相片。
河笙一整个上午都站在镜子前不断地尝试搭配各种造型,她一会将头发拉直,一会卷起,吹了又吹,洗了又洗。河笙想在第一次见面时给白家的人留个好印象,那家人毕竟在白鹿镇老百姓口中很是风光。
“河笙,我们只是过去看阿行一眼,你这样打扮会不会太隆重。”江克柔见河笙打扮得仿佛像是要去参加舞会不禁在镜子面前驻足。
“你懂什么,老古董,你没见到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去世交家中拜访都是这么穿戴吗?谁像你每天打扮得那样寒酸?”河笙冲着镜子对站在背后的江克柔翻了个白眼。
河笙从前每个月都会订购时尚杂志提升服装品味,即便中午饿一学期肚子也要攒钱买二手名牌,近两年之所以有所收敛只是在为高考腾出复习时间,她深知对于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学历才是立足本钱。
“寒酸吗?我倒是觉得还好。”江克柔凑到镜子前打量自己一眼,顺手擦掉镜子上的一处污点,她看不出自己哪里寒酸,青城大学的学生平时差不多都是这种打扮。
“那是你自我感觉良好。”河笙把脸贴到镜子前仔细地涂唇膏。
“外婆叮嘱千万别为阿行受伤的事跟人家撕破脸皮。”江克柔忽然想起外婆昨天傍晚在电话里的那番嘱咐。
“外婆真是不了解我,我怎么会傻到和白家的人翻脸,阿行伤都伤了,我冲她们发脾气有什么用?我老早就被‘拳击手’磨练得没脾气了。”河笙收起唇膏对着镜子抿了几下嘴唇,随后又将一枚胸针别在裙子锁骨下方位置。
“拳击手?”江克柔觉得这个奇怪的称呼似乎潜藏在记忆深处。
“我那个亲爸呗,你忘啦?这个外号当初还是我们俩一起研究出来的呢,除了他有谁能配得上这个称呼?”河笙抓起一对耳环侧着脸比划来比划去,似乎对今天的造型怎么都不满意。
“你可闭嘴吧,好好的提那个败类干嘛?”江克柔显然不想再触及那段阴暗回忆。
午饭时间定在十二点,江克柔十一点与河笙从家中出发,河笙在路上一脸兴奋地对江克柔讲述姐妹三个仅有的那一丁点童年趣事。江克柔心里想如果现在的生活是年幼时午后的一场梦该多好,那时母亲魏如愿还没走进第二次、第三次婚姻,那时未来这个家中的悲剧还不见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