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烟下去了小半,被林翊君捏在肘部,宁淅才堪堪从早晨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又装听不见,说你不爱听的你就装听不见,宁淅,你三十还是十三啊,我妹家外甥都没你这么难管。”林翊君一只手里也夹着烟,他把宁淅放开,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好好想想我刚刚说的,宁淅,你真的就是太寂寞了,就算身边有我们几个朋友,也觉得我们不解你。观众也不解你,家人对你只是浅显层次上的支持,突然冒出来一个钟磬音,就和天井里垂下来一根蜘蛛丝都想抓住一样,可是他才多大?他对话剧有多少解?你觉得他真能承受得住你那么多想法吗?”
宁淅吸着烟,含糊地应,没有开口反驳,林翊君继续苦口婆心:“你看上他什么?年轻,白市户口?长得好……是,长得好,性格也不错,但也不能因为小孩儿年轻漂亮你就——”
“翊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宁淅不由失笑,扫了林翊君一眼摇了摇头,林翊君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当,摆了摆手,放柔了声音问:“所以你自己清楚吗?宁淅,你到底怎么想,你现在在想什么,多少跟我说说?”
宁淅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对好友说句实话:“我想,我房子可能买的太早了。”
林翊君怎么都想不到宁淅吐出来这么一句,愣着:“啊?”了一声。
宁淅将烟头在垃圾箱上灭了,继续说道:“昨天磬音先送我,他回去一路上天完全黑了,得开将近一个小时,我总觉得提心吊胆的。今天早上又跑来接我——你别和别人说——大清早下雾,路上那么滑,他还要走高速,有大车,想想我就后怕。”
“宁淅,你……”
“我就觉得,我房子好像买太早了。不然趁着现在价钱还好,转手卖掉,不然要是以后同居呢?实在不方便。”
林翊君难得皱起了眉,宁淅看着他的样子,失笑道:“我随口说说的。”
有人推门到外面来,客气地催了林翊君一声,林翊君回头笑着应说知道了就来,转头深深地望着宁淅,向前走了半步,压低声音道:“别的不多说了,宁淅,你在剧团什么位置、多少人看着你,注意点影响。”
林翊君的观点和钟磬音简直不谋而合,宁淅还没来得及走神,又听林翊君道:“不过你答应我,只要钟磬音让你流一次眼泪,你就必须和他分手。”
宁淅哑然,嘴唇动了动才道:“翊君,你真当我十几岁,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丫有前科,之前为了那个虽人没少哭,宁黛玉,你忘了我都忘不了,给我带来的精神冲击谁弥补了?”林翊君用力地指了宁淅一下当做威胁。
这人实在知晓太多宁淅不懂事时期留下的黑历史,又很难在法治社会下把他灭口,宁淅不得已承受不平等条约,又点起一支烟来,应:“答应你,答应你了。”
来催促的人还在门后等着,林翊君多叮嘱了宁淅一句“少抽点烟”,便转身匆匆离开。
宁淅站在门外,想着把烟抽完就进去,没吸上两口身后的玻璃门又被推开,宁淅侧过身,说:“林老师已经过去了。”
“不是,宁老师,是谢团找您和唐老师,在小会议室。”
对方的语气有些小心,宁淅皱了下眉,将烟摁掉,转身跟了进去。
午休一起拆盒饭时,钟磬音米饭的盖子都没打开,就听身后有人在招呼着“林老师好”、“林老师来了啊”。
他心里有毫不意外的预感,果然林翊君笑呵呵地喊了一声:“磬音啊。”
钟磬音索性将菜盒的盖子也盖了回去,笑着转过身礼貌地点头:“林老师。”
“出来一下,我有事儿和你说。”林翊君的语气相当温和,还开着玩笑指了指韦捷,“韦捷,帮磬音把他的饭看好了,别叫人给拿走了,让孩子饿肚子。”
钟磬音不太听得出来这句话是不是意有所指,琢磨了一会儿就放弃,跟着林翊君走去剧场后门外,垃圾桶前本来有两三个人在站着吸烟,看见林翊君带着钟磬音过来,一副要谈心的模样,便一边问好一边转移去了车棚那边的位置。
林翊君开口之前先点了一根烟,钟磬音看着,是和宁淅一模一样的软包大重九,开口问道:“林老师,是你教宁老师抽烟的吗?”
林翊君没想到钟磬音竟然还敢先发制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反而是你们宁老师教的我。”
林翊君的表情温和依旧,他看着钟磬音,不紧不慢地说:“你也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咱们也就不绕圈子了。说实话,我是咱们剧团的负责人,忝居一个‘前辈’的位置,而且宁淅呢,年龄上比你大很多,也稳重很多,怎么看都应该是他多照顾你,我其实不该对你一个后生小孩儿说这些话,但是谁教我和你们宁老师是朋友呢?我实在是太担心,所以希望磬音你能稍微体谅一下,别怪我多管闲事,我也没有用头衔、用年龄压人的意思,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