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好谢……”宁淅觉得钟磬音的笑容有些过于灼目,不由避开视线,讪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烟摁灭,转手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大口。
“那我能说点我的事吗?宁老师,就当我们礼尚往来了。”
宁淅放下杯子,看着钟磬音脖子靠近锁骨的部分,钟磬音已经转过身来,手中的烟味飘到宁淅的鼻腔里,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和酒精一起麻醉着宁淅的神经,抚平他时快时慢的心跳,于是宁淅很自然地点了下头。
“宁老师,今年是我入团第三年了,我觉得这三年我没有任何进步。第一年演仆人,第三年还在演仆人;第一年角色说没就没,第三年角色一样说没就没了。可我真的想演戏,想演好戏,我也知道自己没天分,我看着你和林老师,看着谢团长、唐老师、谭老师,努力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劲。”
钟磬音叹了口气,看向宁淅:“宁老师,你说我这样的,还有必要演戏吗?”
宁淅思忖片刻,反问:“你是想把演戏当成事业,还是当成工作?”
钟磬音静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回答:“宁老师,我坦白跟你讲,我知道你对话剧有很高的追求,你这个人就——就对自己、对自己要做的事有股清高和热忱,但是我就是个没什么信念感的普通人,我不想成大艺术家,但是就算演戏只是我的工作,我也想把工作做好啊——”
“你误会我了一点儿,小钟,”宁淅直起身来,看着钟磬音的眼睛,“我不是那种自己喜欢搞艺术,就觉得别人拿艺术当饭碗俗气的人。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如果肯努力、肯学,我都是很喜欢很欣慰的,我只是讨厌那种借着搞艺术的名义搞七捻三、乌烟瘴气的人。”
钟磬音咬了下唇,低了低头,试探着问:“那下一次我演戏,宁老师可以来看吗?”
“可以啊。”宁淅答应得很爽快,声音很轻,语气很柔和。
两人最终还是错过了地铁,宁淅叫了车,让钟磬音先站去酒吧门口等候,过了几分钟,钟磬音看见宁淅拎着个精美的纸盒子走了出来。
“从这家买了个小蛋糕。”宁淅将手里浅粉色的盒子递给钟磬音,“你过生日还和你说了一堆我的糟心事,你拿回去吃,就当消遣我的良心了。”
钟磬音接过蛋糕道了谢,笑说:“宁老师的良心还挺甜的。”
宁淅的表情僵了僵,眼神错开,礼貌性地笑笑没回话。叫来的快车开进巷子,钟磬音说先送宁淅,宁淅也没推辞,先是顺嘴报出了自己小区和楼栋,而后又赶忙说:“送到小区门口就行。”
“送到楼下吧,这大半夜的。”钟磬音说着,宁淅好似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反对。
轿车师傅是个爱唠嗑的中年男人,车里封闭着没散去的烟味,他和钟磬音说着这些年白市的变化,又听说钟磬音这天生日,非得要给钟磬音唱生日歌,扯着嗓子唱了两句,就逗得钟磬音笑得不成样子。
司机师傅不知道宁淅的性子,还哈哈笑着去够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宁淅开玩笑:“诶,你朋友生日光我唱歌了,你这是不是也得唱一个啊!”
宁淅原本好端端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被师傅问得怔了怔,转脸去看钟磬音,却见钟磬音笑眯了一双桃花眼看着自己,在夜色中仿佛朦胧着一种期待似的。
“我……”
宁淅干巴巴地开了口,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钟磬音先一步转开了脸,笑着对司机师傅说:“这可不是我朋友啊师傅,这是我上司,您可别逗他。”
“嚯!上司又怎么地了,一个下班时间,唱个歌热闹热闹呗就!我听这位‘上司’刚才说话声音挺好听的,还不亮亮嗓子?”
钟磬音咯咯地笑着,伸着脖子和司机嚷嚷:“人家说话声音好听,也不是为了给我唱《生日快乐》的啊!”
宁淅被两个大嗓门震得头疼,然而一则自己身家性命都在人司机师傅的手里捏着,二则钟磬音的生日也确实不想扫兴,宁淅忍了忍自己的脾气,看向钟磬音:“你选一首吧。”
这下反而轮到钟磬音懵逼了:“啊?”
“‘啊’啥啊小伙子,人叫你选一首,让你点歌呢!赶紧把握机会!”司机师傅“嘿嘿”一笑,“这还不点一首《忐忑》啊?”
钟磬音没回师傅的话,惊讶地看着宁淅:“宁老师,真给我唱啊?”
“真唱。”宁淅皱了皱眉,催促,“趁我没后悔,快点。”
“那就……《窗外》吧。”钟磬音微微笑着,看向宁淅,“行吗,宁老师?”
宁淅看着钟磬音,这次看的是喉结的位置,缓缓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