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55)

“哎哟,殿下,冤枉啊,除了出来拿个饭食,那沅儿是大门不出。”

萧慎无奈摇头,想起昨日夜里时隔两月他回了府,用过晚膳后心中思念林清,便又想起自己领回家的那个小倌来,便踱步去了那院。院门紧闭,显然那人不知自己要来。

几个月了,把他关在这里,也是可怜极了。

萧慎心中后悔,那回怎的如此待他。他犹记得他当时的哭声,全是因为自己当时太难过了,有对另一人的求之不得,也有对即将上战场的恐惧和兴奋,也有身为上位者的权威,更有……其实,当时是他的第一次呢。

他自己也是不知所措,用暴戾来掩盖初试云雨的慌张。

他一向很擅长伪装。

想到这里,他推开院门,心想今晚什么都不做,就陪这孩子坐一坐。

听到门响,那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送饭的人是不会开门的,他知道,是王爷来了。

沅儿长高了些许,站在门槛前,哑然地望向萧慎。不负往日雍容,从战场上回来的他凌厉锋锐,气质如利剑出鞘。

沅儿连忙小跑过去,跪在了萧慎面前。

“殿下。”他磕了几个头,

他这幅模样,叫原本想要好好待他的萧慎心底生出一股凌虐的欲望来,软而细的身子,他还记得那滋味。尤其是这张脸,褪去了狼狈和病态,愈发相似了。

可萧慎忍住了,那瘦弱的脊背嘛叫他不堪折断,于是他说:“起来吧,沅儿。”

沅儿穿着件素色的棉长衫,脚上是一双简朴的布鞋,这是府内佣人的打扮,萧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他这幅模样。

“过来,沅儿,别害怕,你吃过了吗?”

“小的吃过了。”

萧慎牵了沅儿的手,那冰凉的小手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

“殿,殿下……小的……”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般牵他的手,还领他进了屋,与他一同坐在床边,就在他以为又会是那趟子事时,萧慎却是搂了他进怀,在他发寒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吻完之后,萧慎竟有些许深情地望着他,道:“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

沅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又讪讪地垂下了眼睫。

“小的是什么身份,不敢在心里惦记殿下。”

“你说,我要你说,你心里有我。”

沅儿咬了嘴唇,眼角发红,在萧慎那双瞳仁里,已是化作了另外一人。只可惜,沅儿要很久之后才能知晓了。

此际,他只感受到一种无暇的情真意切。

于是他说,“小的心里有殿下。”

“不要用‘小的’,我不要听这个。”

沅儿凝眉,疑惑不已,就听萧慎说:“就说‘我’罢。”

“我……我的心里有殿下?”沅儿疑惑地皱眉,却看到萧慎开怀地笑了。

“对,就这样,再说一遍。”

“我的心里有殿下。”沅儿声音大了些,萧慎却在一阵怔愣后,喉结滑动,竟有几分哽咽。

“我的心里也有你。”他的声线颤抖,拥人入怀,不住说,“我的心里全是你。”

咣当一声,沅儿心中,有什么掉落在地,砸碎了,碎成粉末,一阵风吹,弥漫心间各处,自此不能抹净,不能根除了。

第28章 我有所思在远道

顺天城城南, 绕过法华寺,再经过熏风阁,便可见几从槐树后掩映着的一座宅院。门匾上写着遒劲的“林府”而字, 这是林清几年前在顺天城盘下来的一座宅邸。宅邸幽深,竹林茂密,其中璧山绿水, 曲廊环抱,湖石玲珑,洞壑婉转,亭台楼阁、厅堂轩廊皆颇有苏州风韵。

临池的一方亭宇名为“问竹”,四方悬挂白纱, 挡住些许艳阳,影绰之间,放着一尊金丝楠木茶几,几张编织蒲团。茶几上摆着一套宋徽宗最喜的天青色汝瓷茶具, 瓷面在若影若现的阳光下闪耀光泽,莹润皎洁。

一方熟盂里装了归州玉溪洞下香溪水,清冽甘甜。林清从金银丝结条笼子里拿出一块茶饼。茶饼幽香, 是云南上等的普洱。用一柄鎏金鸿雁流云纹茶碾子碾碎了茶饼,在再一方银质金花茶罗子过罗, 筛出泡用的茶叶,此际,风炉上的溪水已是到了火候, 叶落入水, 顿时满庭飘香。

茶汤鲜红,林清细细嗅闻着,他本爱喝绿茶, 诸如剡溪、龙井等,可近日许是在北方待了太久,身体寒虚,倒是黑茶的温润叫他更为舒心。

正喝着,心底里思念着那人,王朗便从一方假山后现身,顺着青石台阶而来。

“主子,是朔西的信。”

慵懒的眼眸顿时明亮了几分,“拿来!”

王朗递上信,见林清气色红润,眉眼含笑,不禁内心开怀,于是道:“恭喜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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