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25)

林清用手指梳捋着青丝,“我可没那意思,许是抚台口中的某些人自己胡乱了心思。”

“可又叫我抚台了?”

林清看向隋瑛,柔声道:“公事当中,要称职务。”

“哦?那隋某人可是孤陋寡闻了,还不知我大宁朝有官员穿浴袍、披长发来公事的呢。”隋瑛罕见地起了逗弄林清之心,他似笑非笑,盯着林清,只见一抹红晕悄然爬上那瓷白面庞,宛若四月桃红。

“我也未曾见过有二品官员如此不讲礼数,擅闯他人卧房,行奚落之事的。”

隋瑛一听,摇头道,“我可没有奚落,半分都未有。”

“言语没有,眼神却有。”说这话时,林清耳根发烫,他垂下眼眸,不经意间用黑发遮挡。

“那是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知为何,隋瑛竟浮现这句诗来,方一开口却担心唐突了林清,于是改口道:“硕人其颀,白裳依依;有匪君子,如圭如璧。见善如此非凡之貌,有若洛神再世。君子坦荡荡,见善,我这一双眼里,可只有欣赏。”

林清抬眼,“当真只有欣赏?”

见隋瑛点头,林清轻哼一声,转身背对隋瑛,“可是没有半点怪罪?一路上快马加鞭,还是晚了两日,这两日,又是多少人命。”

“风饕雪虐,道阻且艰,我知见善,忧如吾心。”

林清笑了,又转身看隋瑛,“可为何距我如此之远?”

“方从瘟疫之地回来,见善身子弱,怕污秽了你。”隋瑛答道,目光便更加大方地落在林清雪白脖颈、还有那微敞露的胸膛之上。这目光若有温度,好似屋内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林清不回话了,沉默蔓延,暧昧如轻烟笼罩二人。

一字未言,却又好似道尽千言万语。

终是隋瑛先开了口。

“真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兀地说出这样一句,他好似苦笑,指尖落在下颌,看着眼前人,眼底盛有如海般的万千情愫,却只能化作无奈叹息。

林清难以承受这目光,不禁头颅低垂,轻声问:“何出此言呢?”

隋瑛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在屋内一盆凉透了的洗脸水中洗净了手,便走向林清。

他拿起了放在镜前的象牙梳,撩起一缕林清的黑发。

“这是作什么?”林清抬头看他。

隋瑛笑了,道:“为你梳头。”

第13章 “你当真不知我在为何叹惋?……

他的手,是操琴之人的手,也是舞剑之人的手,粗砺不失温柔。

可分明是在梳头,那指尖却从发丝间穿过,触碰到他敏感的头皮,抚摸在他的额头、脖颈、两鬓,叫他身体战/栗了不够,连魂魄都染上几分情//欲之色。他只觉得烫,从头皮蔓延到脸颊、至心口、到肚|腹、往下……直至脚尖。

林清闭上眼睛,他不敢看镜中的自己,以及那镜子里望着自己的人。

他动也不敢动,气沉丹田,用全部心绪调整呼吸,直到那双手兀地放在了自己的两肩上。

“还是瘦了些。”隋瑛捏了捏这瘦肩薄,林清方要起身,却被隋瑛摁住了。

“别动,我身上脏得很,怕污秽了你。为何不看看镜子中的你,我束发的手艺很好。”

“不用看,我知道很好。”林清侧着头,微垂眼眸,他看着左肩上隋瑛的手,有冻伤的裂口。

“疼吗?”林清问,抬手用自己的指尖碰了碰他红肿的骨节。

“你说这个吗?”隋瑛举起手,端详手上的冻伤,道:“原先在江南和京城都不知这冻伤是何滋味?如今在朔西可算是品尝足够了。冷天儿还好,这一进屋,炭火蒸腾,可叫人手痒难耐。”

“手痒难耐,就想给人梳头了?”

“可不是,见善可得当心,以后当真是进了屋就想给人梳头了。”

这回,发红的耳根便是无发可遮,叫人全收眼底了。林清心里又暖又恼,还没来得及说上句话,就听见隋瑛声色换了副腔调。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不过,我听闻户部的宋知止也来了,如今他人呢?”

方还在给自己梳头,说些剪不断、还乱的话语来,此刻又在问别的人了。谁不知那绵绵大人面容俏丽,当真是宛若惊鸿,翩若游龙的如玉公子哥,不知讨了多少人的喜欢。

林清神色一冷,起身就披上了狐裘,半倚在了客房里的一张铺了蓝染棉垫的禅椅上。他看也不看隋瑛,只是盯着面前红彤彤的炉火,伸出玉葱般的五指,翻来覆去地汲取这暖意。

“前线将士们还眼巴巴地等着吃呢,户部不放心我们兵部,说是上次给我们的都没能送到军队手里,那这次我就叫他自己去了。此外,我还调遣了巡抚衙门内的十余名官兵,一路护送他,抚台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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