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189)

“何曾!”隋瑛好似着急,抓了林清脸掰过来看自己,“你不知这些时日我的忍耐有多么辛苦!我想碰你却又不敢,怕你腹诽我,你伤势如此之重,我还惦记着那回事!我……”

林清极力掩藏情绪,喉结却是上下滑动,声音便带上了哽咽,“当真?”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心?”他握住林清的手,在唇下吻着,又将这吻挪移到那微微喘息的唇上,继而向下,在伤口之中逡巡。

只是他极有分寸地停住了。抬起头,隋瑛露出一副明朗笑容。他握了林清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反应,“真亏我有定力,否则明日崔大夫又要上门了。”

林清缩了缩手,却被隋瑛握得紧,他羞得垂首,脸烧红了一片,“我,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

“那你呢?”隋瑛又伸了手去探他,林清“啊”的一声,连忙躲避,却被隋瑛摸了个正着。

“哦,”隋瑛故作姿态地撇了撇嘴,“感情没有魅力的人是我,唉,伤心,一定是因为我老了……”

“胡说!”林清咬唇道,眼眸就欲滴出水来,“你哪里老,是我,我自己的问题,我身上疼得很。”

见林清心虚地嘟囔,像个小孩儿一样,隋瑛凑近笑了笑,“看来哥哥今日是做不了小人了,日后还得看晚儿何时容哥哥做一回小人。”

林清抬起胳膊搂住隋瑛的脖颈,贴了上去,就像贴近一轮红日;隋瑛环抱住林清细瘦的腰,嗅闻在他脖颈,就像在亲吻一棵树。

“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才好。”隋瑛说,“我时常觉得亏欠于你。”

“分明是我欠你了太多。”林清低声回应着。

“那便不要还,我们就欠着彼此的,一辈子都欠着彼此。”

大概爱是常觉亏欠,亏欠则是解不开的纠缠,纠缠则是不论何时都心甘情愿敞开心扉容对方入驻。尘世纷纷扰扰,朝局波云诡谲,好在有这一刻,好在有对方,回归于最纯真的自己,便在爱中彻底拥有。

第91章 何来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倪允瞻在一旁念念叨叨地讲那林清恢复得多么多么好, 倪允斟则在烛光下擦拭自己的绣春刀,神色悒郁,并无几分喜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北镇抚司的刑罚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可他也知晓倪允瞻是没有由哄骗他这个大哥的。

如此想来,就是林清不愿意自己担心罢了。

起身,倪允斟收起绣春刀, 踱步至窗前,凝视顺天城那沉沉夜幕。他也是在这样一个樱花绽放的春夜与林清走近,那时陆渊濒死,他独自在亭下落泪,湖水潋滟月光, 他一袭白衣,犹若仙人。

那时他搂着他的腰,心想这腰身还是不要折断为好。那时他虽对他不甚了解,却还是希望他好。

听闻如今他行走不能, 缠绵病榻,自己这个身份,倒是连去探望的由都没有。是北镇抚司让他便成那般模样的, 倪允斟第一次对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有所犹疑。

是啊,夏炎因为林可言而不做那指挥使了。锦衣卫, 心里只能有一个人的锦衣卫,若装下了他人,只会引自己走上一条死路。

回望屋内, 只见倪允瞻拿着笔在灯下写字, 神情专注,洋洋洒洒地就是一篇文章。他默然地微笑,隐透悲哀。

也好, 走正途,别像他们这号子人,比起阉人有个完整的身子,却无一颗完整的心。

春月皎皎若银盘,云层斜斜映白光,华盖树下翩翩人。岐王府中,一片静谧。

沅儿发觉近日以来王爷总是不开心,他虽时常来看他,待他也是极好,却总是盯着他,神色凝重,又莫名其妙叹起气来。

难不成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他又是个极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讨好萧慎,就只能穿上那官服到他怀里去厮磨一阵。可这回萧慎却说,这官服是不用再穿了。

沅儿这下犯了难,讪讪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在萧慎对他还算是照顾,几乎日日都来瞧他,教他写字和读书。于是他想,王爷肯定有别的困扰,不在他这边。

萧慎不在时,他便和金瓜玩在一起,问起王爷最近的烦忧,金瓜支支吾吾,最终只好说,是王爷的老师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是那位林尚书么?”

金瓜点头,心忖这沅儿还是有几分聪明,“下了诏狱,受了许多苦,王爷这是在担忧老师呢。”

沅儿心下了然,说:“殿下心肠可真好。”

“那可不?瞧他对你多好!”

沅儿傻乎乎地笑了,金瓜瞧着他这张和林清越发相似的脸庞,心底也涌上无尽苦涩。他真希望沅儿能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哪怕虚假,但足够甜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桎梏,天地之间如此宽广,而心却甘愿偏安一隅。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只有当中自个儿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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