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径遥推搡着牢门,大叫道:“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你以为你是靠着自己能力,打败我郦依的吗!”郦径遥兀地嚎啕起来,惊诧了林清:“你我不过就是这世间的两只虫子罢了,你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两枚棋子罢了!圣命,就是天命,就是你我的命!可比起你这罪臣遗党,我郦依,再佞再贪,对他也是忠心,可我就这么被放弃了……我郦依,就这么被放弃了……倘若他真有选择也就罢了,可你又来了,我不懂了…… 我不懂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叫喊幻化为癫痴的喃喃,郦径遥的目光也无法集中在林清身上了,他拖着铁链,又爬回到了他的牢狱深处,化作一只苍老虫豸,苟活在这永生无光的角落。林清愣住了,一时风光无两的工部堂官,竟然短短一年,就变得这般痴傻?
诏狱,地狱也。
“哈,”林清含泪摇头,“可我林安晚,偏偏要从这地狱里活下去。”
“我会活下去。”
第79章 加个印,不能反悔……
一张湿润的手帕轻轻地搭上了发烧之人的额头, 奚今用手被去贴隋瑛的面颊,烫得犹如烧红的碳。这人昨日在刑部顶着高烧在刑部翻了一夜的卷宗,在晨间终于坚持不住, 昏倒了在了刑部大门口。
他虚乏得厉害,却不肯休息,奚今无奈, 只好对他说,等他好了,自己才能前去惠州,以郡主之名先保下那惠州的林氏族人。隋瑛紧紧抓住奚今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声谢谢, 才堪堪睡去。奚今坐在床榻边,时而在他额上换上一块湿布,时而用干帕子为他揩泪。
她想,林大人这一走, 把她大哥半条命也带走了。
“奚小姐。”韩枫端着茶盏进来,“喝点茶水。”
“崔大夫的药熬好了没?”奚今问。
“在熬,在熬。”韩枫泪水涟涟, 双眼红肿,奚今看了也是心里难过。
“别哭, 你主子之后要行的路还很长,你这个做长随的,要更加妥帖才是!”奚今鼓励着韩枫, 自己却是喉咙发紧, 起身走出了厢房。
她方走到环廊下,就见岑长青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错谬?”奚今赶忙迎了上去。
岑长青重重叹息一声,“嗨, 找了!翻了个遍儿!刑部的人就差把我赶出来了,可是,这事是一点错谬都没有啊。那…… ”
岑长青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那林可言,的确是谋了反!”
奚今大惊,“怎么会?!”
岑长青摇头,叹息不止。是啊,怎么会?虽说这林可言死了二十年,但朝中关于此人的传言都是“清廉奉公”“忠君爱民”等褒奖,在朝政中怒怼奸臣,被人针对,以至于一贬再贬,从吏部堂官的位置上给做到了岭南的巡抚,又不知为何冲撞了当初继位不久的庆元帝,同年连掉两级,去祖籍广陵做了知府。
后又不知怎的,与江宁那权王勾结在一起,行谋逆之事。庆元帝亲自御驾亲征,前往江宁镇压叛乱,最推翻以权王为代表的高太后一派,也将林可言抄家于广陵。
至此,因权王一事,庆元帝行削蕃之举,就此坐稳了那把龙椅。
如今二十年已过,怎的这被抄家的广陵林氏还留下一名嫡子来?更坐到了大宁朝兵部的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还真令人后背生寒。
奚今垂首,暗自思忖。她对当年之事无半分了解,对林清也是不甚熟悉。但她相信隋瑛,若林可言的确为叛臣贼子,隋瑛不会如此倾尽权力去为其翻案。即使他和林清感情深厚,可在此种危及江山社稷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不会以私情为重。
岑长青持相同看法,他也是个做臣子的,林可言谋逆一事超出常,本就疑点重重。因为皇帝的缄默才叫此案在朝中阒然无声。若他调查得没错,林可言落网后,有数名大臣以身家性命作保为其正名,其中甚至有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炎。然而在张邈那决定性的证词之下,此案再无推翻之可能,那些作保之人也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旧案又起?隋大人该如何应对?林大人又该如何绝处逢生?
两人都是沉思不语,兀自叹息。而厢房当中,韩枫已是扶起隋瑛,喂他喝药。
“主子,这是崔大夫熬的汤药,您得先退了烧,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啊。“韩枫劝道。
隋瑛面色通红,双唇枯焦,联想到诏狱中的林清,心底痛苦万分。可又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便再也救不出林清,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便强打起精神,从韩枫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奚今呢?”隋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