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这个世上就没有三叔解决不了的问题。
他从没想过会有什么意外。
陆铭沉此刻承认自己是幼稚的,是脆弱的, 是不合格的。
他本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人,如今唯一的至亲也抛下了他。他虽早已成年,早就练就一身铜筋铁骨,可他的内心其实依旧是一个很渴望亲情,渴望长辈和至亲关注的孩子。
他在父母那里缺失的东西,尊严,关心,事业和爱……
一直以来,都是爷爷和三叔给了他。
所以他对如师如父的陆时危感情很深,也早就习惯了身后有陆时危作为依靠的人生。
陆铭沉将空酒瓶扔到脚边,抬手又从酒架上拿了一瓶酒,一边开酒,一边喃喃道,“三叔,我一定会让您失望的。”
“您就不该把集团交给我,我做不到……”
“我想去看您……”
医生说陆时危的情况不太乐观,很大概率会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陆铭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也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或者就算醒过来了,腿也永远好不了了……
虽然这些年陆铭沉在陆时危的教导之下,早就能独当一面了。可突然没了心底的支柱,他有些茫然和无措。
陆铭沉仰头看着头顶的冷光吊灯,仿佛看到了那夜大雪纷飞,陆时危把他从雪地里带回家的场景。
他嘴里又呢喃了一遍,“三叔,我想去看看您……”
但这很不现实。
陆铭沉即使喝醉了也深知,如果三叔此刻能说话,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因为目前自己作为陆氏集团的代掌权人,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根本无法离开。
何况三叔出车祸这事,目前封锁了消息,除了徐政和自己没人知道。
所以他根本没法在海外项目一切稳定的情况下无由出国,只能在公司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保持一贯的行事作风,不让董事们察觉出端倪。
越是这样,他就越累。
越累,就越想逃避。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代集团事务,压根就不想要这陆氏集团,将来也不想做什么掌权人!
只是三叔在他身上寄予厚望,他不想让三叔失望而已。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每天这样和三叔一起工作挺好的。虽然三叔生性淡漠,但起码能让他感受到亲情和责任。
比起做这万人之上的掌权人,他更愿意做陆时危的左膀右臂,为他排忧解难,一如这些年度过的每一天。
“叮铃铃——”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陆铭沉无精打采地拿起屏幕,是徐政。
他连忙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然后滑开接听键,“徐秘书,三叔怎么样了?醒了吗?”
他声音又哑又颤抖。
“没有。”徐政的声音也很沙哑,但情绪明显比陆铭沉稳定许多,“小陆总,陆总出国前给您留了一句话,让我在必要的时候转达给您。我认为现在就是必要之时。”
“什么话?”陆铭沉急切道。
“——保持冷静,保护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挂断电话后,陆铭沉没再喝酒,独自在酒窖坐了很久才出来。
深夜冷月高悬,凉风吹得他整个人清醒了些。
可他仍旧不想回到房间一个人待着,便走进了那条种满法国梧桐的林荫道。
自苏临溪搬进别墅后,阴差阳错地,他还一次都没去过他住的小屋。
明天一早他又会去公司,短期内不会回别墅了。
去看看他吧。
陆铭沉偏偏倒倒地穿过林荫道,从道路尽头出来,就看到了暖光莹莹的温室花房种满了丽格海棠。
看着这大片的红,陆铭沉突然来了火气。
他讨厌红色。
但当初温怀意给苏临溪弄这个花房是跟他报备过的,也是自己允准的。
只是他不知道种的是丽格海棠,而温怀意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毕竟他从没跟温怀意说过他不喜欢红色。
如果温怀意知道,以他的温柔贴心,一定不会这么做。
这样一想,陆铭沉的火又消了。
无视这一片红,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越接近目的地,夜色越黑,路灯也没有了。
借着月色,陆铭沉看不太清。
但他记得杂物房就是在这个方位,他一路往前走,最后在一片绿叶植物前停住。
这种的什么玩意儿?
怎么这么高?
陆铭沉有些迷糊,上前一扒拉,双手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因为酒精的缘故,等他感受到疼痛时,已经有汩汩的黏腻液体从手掌流下来。
陆铭沉将手举过头顶,借着月光看清了满手的血迹。
“操!”
他骂了一声。
疼痛也让他看清了眼前不是什么普通绿植,而是种满了宽刺蔷薇的栅栏,目测两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