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祝令时点了点头,“你要是怕,那就走吧。”
进了假山,少年见左右没人,终于像一头笨重的小熊一样扑进祝令时怀里,小声委屈道:“祝哥,我之前在信里和你说分手都不是真心的,但是家里催得紧,我真的没办法,祝哥,你能再多等我两年吗?”
一颗毛茸茸的头窝在自己胸口,祝令时眨了眨眼,将少年扒拉开,幽幽叹了口气:“锦程,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见面之后和平分手,以后两不相干,你现在这又是整哪一出?”
林锦程又抽了抽鼻子,不说话,不知道是在倔什么。
祝令时有些无奈。
眼前的少年是他书信来往了一年多的“男友”,虽则过去从未见过面,互相寄的信件倒不少,少年对他撒了谎,说只比他小两岁,已经二十三了,结果今天一见,原来就是个刚上完大二的小屁孩。
这小孩儿才二十,比他小了整整五岁,祝令时虽然不觉得自己还年轻,但也不能算老吧?和一个小孩子谈这种纸上恋爱,听起来有点可笑。
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先前书信中,男孩已经透露出对这段感情的厌倦,并且直言父母让自己回老家相亲结婚,早点抱大胖小子,他们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能一辈子打光棍,祝令时尊重这位书信男友的意见,表示祝福,并说断联前起码见一面,他请男孩吃顿饭,这样也算没有遗憾了。
他出了钱请林锦程来岳城玩了一圈儿,一天下来,临了了,林锦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反悔,抓着祝令时的衣袖哭哭啼啼,解释着自己的无奈,看那意思是还想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
听着少年说自己是第一次恋爱,纯纯柏拉图,平时只能靠书信聊解相思,辛苦非常。
祝令时有点儿想笑,他自己分明也是第一次恋爱。
非常纯情、梦幻又从不逾矩的一次初恋,甚至两人的信件里也少有暧昧。
两人本是机缘巧合下通过一本刊物产生了联系,后来成为了笔友,即便互相知道彼此的性别并表达爱慕之后,所聊内容也多是对一些生活趣事、时政、文学的探讨。
发乎情止乎礼,不外如此。
可是见了面,那种梦幻的感觉也消失了,祝令时突然觉得自己谈不下去了。
他想,分了也挺好。思想再独立的灵魂也有因外界指指点点而失去勇气的时候,林锦程是这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祝令时又何尝不是?既然终归走不到一起,还不如现在就了结这段关系。
“锦程,我们再谈下去,对你,对我,甚至对你未来的女朋友都没好处,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为了爱情放下家庭和责任的懦夫,出来辛辛苦苦读个大学也不容易,我们就断了吧,怎么样?”
祝令时说话的时候语调不紧不慢,声音特别好听,不带一点儿乡音,听得林锦程心里极为熨帖。
“可是祝哥!”林锦程急忙打断他,“我就是回家应付应付爹娘,我不会结婚的,我只想自由恋爱,祝哥你多等我一段时间,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祝令时摇了摇头:“你还小,耳根子软,也没有自立的本事,现在说的话不能信。再加上我当时和你确认关系也有赌气的成分在,锦程,我们这点感情实在是太浅薄了。”
银色的烟火照在少年脸上,再一次听到这么果断的回绝,林锦程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被祝令时绝情的话语压得喘不过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恰好这时,岳城火车站的报时钟声响了。
连敲了十一下。
林锦程眼眶湿润,似乎从来没碰过这么大的钉子,他抬起头望向明亮如昼的夜空,忽然转移话题,逃避地说:“岳城不是省会,竟然也有这么多漂亮的烟花看,我在首都上了两年大学,都没见过这么奢侈的烟花。”
一个劲儿地放,跟不要钱似的,一个比一个好看。
闻言,祝令时抬头冷冷地看了眼天空,眸子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半晌才低声说了句:“……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林锦程似乎是被绚烂的烟花迷住了,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怔愣愣地望着。
过了许久,他才说:“祝哥,我今天见到你,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想断掉这份感情,我们后面能做朋友吗?”
还有和好的可能吗?
林锦程自从发现自己也能喜欢上男人以后,对这方面格外敏感,他怕外界审视的眼光,更怕提到与这个相关的话题,对他来说,能明目张胆地说出喜欢祝令时已经耗尽了所有勇气。
祝令时没忍住笑了一下:“喜欢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那可能是你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