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老去,步入轮回,当初说的这八个字,赤裸裸摆到面前时,除了恐惧,我再也没有任何感想。
我还想再看他一眼啊。
源源不断的灵力彻底被抽离干净,我呼吸越来越弱,松弛的眼皮沉重,瞳孔再也无法焦距,我一头从毕方的身上滚落下去。
陷入沉睡前,我听到毕方和唐颂的惊呼。
留在我眼里最后的画面是天地间,所有之物停止运转。
飘起的花,扬起的尘,吹过的风,脱离身体的那颗蓝色灵珠,全部凝结不动。
墨黑的苍穹只有一抹光,像银子一样,冷冷地亮着。
就这么死了……
可真是奇怪。
为什么所有的意识正在沉落,向着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平静地沉落,我却感受不到痛,刚才铺天盖地的恐惧也荡然无存。
这一刻真好,宛如回到生命的起点,如同婴儿躲藏在母体深处。
黑暗抚慰一切忧痛。
黑暗之中,我获得前所未有的宁静。
黑暗的深渊如同绵软的怀抱,我只觉慵懒,想就此沉没睡去……
这一觉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在不见底的墨色深渊意识之海中,有人在呼唤我。
小麦,小麦。
是谁……
小麦,小麦。
啊!是那个我想看最后一眼的男人。
“小麦,你睁开眼,再看看我。”
温也,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可眼皮如千斤重,我睁不开。
已经丧失触感的皮肤,突然一烫,然后是湿腻腻的水痕。
“小麦,我要你活着,以九尾为咒,此尾化为你的命脉,人世间疾苦病痛都不能伤害你,你将永远活着,同我永寿。”
温也的话语清晰可见,我脑袋一懵,什么九尾,他什么时候化出九尾了?
嘴唇上传来干燥温润的触感,一股股充盈的气息进入我的体内,随之全身泛起暖意,四肢百骸的骨骼像是被人拉断又重新接回去,身体是我的,又不像我的。
宛如回炉重造一般,一切都那么陌生。
尤其脊椎后背,又痒又麻,仿佛是什么要长出来一般。
“小麦,醒来……”
四个字犹如醍醐灌顶,我像是憋了一口长气,猛然睁开眼。
呼……吸……
我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一如前所未有的生机勃勃灌满全身。
神识开始聚拢,眼前人额头光洁,鬓边两绺长发随风飞转,整个人如水墨画出,仙骨不染尘埃。
细看,他双眼通红,水气氤氲。
“你,你哭了?”我抬手摸向温也颤巍巍,沾着水珠的睫毛。
他攥住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垂眸闭睛,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我的肩膀,搂进怀里。
“痛痛痛!”我被勒得骨头疼。
“痛点好……”他狠狠咬了我的指尖,如释重负道,“痛点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想抽开手,却发现布满老人斑的枯手又恢复到肉乎乎白嫩嫩。
“怎么回事?”我翻来覆去翻看,激动得去摸自己的脸,光滑饱满,又去摸肚子,它又开始翻江倒海。
“我,我刚才难道在做梦?”我从温也的怀里坐起来,还没听他解释,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眼睛差点掉下来。
惊涛骇浪,风起云涌的画面,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以为刚才从毕方背上跌下来看到的画面,是临死前的幻想。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毕方和唐颂在空中还保持惊恐的表情,女戚拔剑立与姜烨身侧,和控制着草木的女祭正在拼斗,天上地上散落的巫师,也统统被定格。
还有被拔起的魂花,四散的魂体……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天地间仿只有我与他还在动。
第437章 九尾(二)
“生老病死,阴阳轮回,追根溯源其实是时间二字。”温也如同一位过客,淡淡看了眼身边的景色,将凝固在我面前的一片魂花花瓣捏住。
“九尾天狐掌握过去未来的勘星之术,用修为催动其中的禁咒,可让时间暂时凝固。”
原来这就是克制巫族的办法,时间凝固的空档,事情可以任意改变,包括……杀掉巫姑。
我接过来,揉了揉,嗅到了花香。
“所以,大荒的生死之权,其实掌握在风姬手中?”
温也沉吟道:“可以这么说,却不尽然……大荒已经独立于三界自治,两位司命之神虽是东皇尊神派来掌握大荒的生死,东皇尊神却已经不再插手这里的事情。”
“大荒有自己的天道,却依然逃不过万事万物法则,各部族的兴盛繁衍灭亡,皆是因果和业障所为,时间不过是推动事情发生的齿轮,两位司命之神也只是顺势而为。”
这时,我感觉后脊梁发麻发痒,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开骨头,忍不住伸手去挠,却被温也一把扣住手,他微微摇头:“忍忍,等彻底融合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