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答道,“那还不是因为被我们打怕了!再说了,我可是赔上了娘亲送我的一对坠子,那掌柜今日可是赚到了。”
隐元君笑道,“不错!权、势、利。古往今来,凡间众生有几人不被这三样蒙蔽了心眼,变换了言行。”
隐元君踱了两步,“我再问你们。席间听书那些人,都是在什么桥段上最为欢喜?”
嫣儿鄙夷道,“还能是什么?南疆女子伤心旧俗,日月之盟破裂,嫦娥弃夫奔月。想起来我都气不打一处来。”
隐元君摸了摸嫣儿的头,“这些在你们看来离经叛道、幸灾乐祸之事,确是这凡间百姓最津津乐道的茶余饭后。所谓以己度人,这世间有多少人能忧他人之之忧?他们现在这个版本,既彰显了天庭权势不容挑战,又证实了顺天者匡扶天下,逆天者必遭反噬,恩威并施,不是更能助凡人修君子之为,守天常之道么?”
嫣儿不服道,“可当年明明是帝俊存心报复。若不是月神服下仙丹,与日神合力触发同辉这最强法力,抢回日月符,天庭早就落入帝俊之手。日月双神紧守日月之盟,身负重伤依然鏖战,直至日神被帝俊安插的细作逄蒙击中。日神自知命不久矣,嘱咐遗志,月神才含泪吸取了日神仙丹,双璧齐发结果了帝俊。可这双丹激发的百倍法力也耗尽了月神仙力,只得被送上广寒以续仙命。这明明是巾帼壮举,如何就要担上不忠不孝,毁约弃盟的恶名?这对月神一族又如何公平?”
常夫人黯然道,“作为月神后人,其中的道理怎能不晓?上古至今,有几位上仙能如月神般驾驭日月同辉双璧齐发?这样的巾帼英雄又怎会在意凡间那些身后之名。她只求问心无愧,不辱月神定天下、守安和的天职。”
隐元君叹息道,“你们今天在晴雨楼也看到了,凡间众生尚不能接受这四海祥和皆由一个女子拯救苍生的事实。这些在世人看来,当是男人之责。不然他们也不会笃信‘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常夫人动情道,“聊以安慰的是,当年文氏先祖伏羲身还是为月神留了一笔,在凡间版本里将祭祀用的月团记录为月神所创。这样人间每到中秋团圆之时,众生赏月之时,依旧念着广寒宫里与玉兔为伴的月神。也算是不忘她当年的付出了。”
嫣儿委屈道,“当初女娲娘娘造人之时,无论男女,哪个不是泥巴和了水而成?为何总是要女子陪衬牺牲?何况追溯天庭过往,多少仙家又真的逃得开权、势、利这些世俗之心呢?既然仙家可以抑恶扬善延续至今,怎就断定凡间之人无法明辨是非,接受四海之内,万物平等,贤者居位,人不可夺,天不可废呢?”
隐元君叹道,“这何尝不是我和你娘的心愿呢?我们文氏一族与你娘的月神一族,鉴证了太多的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上古之时,妖魔鬼道猖獗,民不聊生。日月双神乃是应天而出,辅佐仙界除妖伏魔、将这些鬼祟永镇冥罗之间。本以为自此便永世太平,各司其职。又怎能料到仙界自己出现同辉之乱的事端来。当年只当是凡人才有的世俗流弊、妖魔才有的包藏祸心竟一一反噬仙界。这四海之内,天下和睦之愿实在是骐骥千里,非一日之功。只能期待你和箨儿这辈,亦或你们的子孙去了却了。今日你们在萍城遇上的那些看客,皆是世家子弟,已经是当下见识最高的一群。他们尚不能秉承此心,试想要这天下平民百姓皆能参透这些道理,岂不是难上加难?”
常夫人满怀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娘亲平日对你们严厉,乃是深知,身在典史官家,看似手无寸铁,唯有手中点墨。然秉笔直书乃是涉及万世传承、四海太平之重任。文氏下一代的执笔之人,要记得这杆笔的重量。”
嫣儿和箨儿两忙点头道,“孩儿谨记娘亲教诲。”
隐元君收起案上的两部《天庭志》道,“这些你们谨记便好,不足与外人道也。”
嫣儿和箨儿连声应和。
隐元君把两个孩子抱到膝上,温和道,“下月的庭考乃是天庭一年一度的盛事。仙界女子满七岁,男子满十岁便要前去接受考核,定下未来的仙修方向。选修后每两年复核一次,三轮复核后便要随指定仙尊开始试执仙命,直至仙尊认可上报天帝,正式担起仙职。爹爹知道,平日里嫣儿虽不如箨儿勤勉,对典籍的了解却和箨儿不相上下,且能善用器物还原书中仙器仙法;而箨儿喜爱在竹林习乐,总想早日习承‘铁笔心法’。然按照传统,箨儿当承修史,嫣儿当承歌舞音律。希望你俩在了解了一番原委后,更能明白文氏家训为何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庭考之日,爹爹和娘亲还是希望你们各归正位。心中癖好,日后当作闲暇消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