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啊,你还是专心搞你的公司吧,现在在农场搞这么大投入,到时候那桃树三块钱一株都不一定卖得出去。”旁边有人忍不住劝道,但地中海明显不撞南墙不回头,坚持搞农业才是正道。
路远天忍不住笑出声,这突兀的笑声一下吸引了周边几人的注意,那位姓陈的地中海将路远天打量几眼,狐疑道:“小伙子,你对我的提案有看法?”
“倒是有一点愚见,”路远天毫不留情地说道:“搞农业投资周期太长,回报又慢,农业旅游这一块概念听起来很美好,但实则很看重个人审美,您年龄大了......"
路远天上下打量他中规中矩的穿着,笑道,"估计您也搞不出什么新花样来,要不考虑考虑刚刚那位老板的建议?专心搞现在的主业?”
搞农业旅游也是看审美的,比如之前就有人号称要打造新一线农业旅游基地,结果搞成了不伦不类的中式农家乐,湖上搞两个亭子,中间搭个灯光四射的艳俗台子,基地内还养着几只孔雀和黑天鹅,看上去像个plus版的大型农业园区。
路远天不认为眼前这位地中海的老总能搞出什么绝美新概念出来吸引年轻人。
“你!”
“年轻人说话就是比较直白,老陈你别放心上。”
“咳咳.....他这是说的什么话,让开,我要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路远天这个罪魁祸首端着他那盘薯片,趁着无人在意,轻飘飘地溜走了。
“你知道,我很少来这么高级的酒店,”同事拍了拍楚秋山的肩膀,望着装潢奢华的会议厅感慨道。
楚秋山踩了踩地上柔软的红毯,回道:“托老板的福,今晚还能在这儿蹭一晚免费房间,你等会见着老板,记着先给他磕几个头。”
这话一出自然是被同事推搡了几下,楚秋山原本还乐呵呵的,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无他,路远天这时候正好从餐桌晃出来,他和楚秋山面对面迎上,俩人皆是一愣,楚秋山很快反应过来,敛了笑容,垂头同他擦肩而过。
“......”路远天伸出的手停在空中,他转身目送楚秋山远去,良久,才终于离开门口的位置。
是夜,狂风卷起无数落叶扫荡过境,头顶的苍穹豁开一条白色的口子,楚秋山依靠在园中走廊的柱上,修长指尖夹着的那抹猩红在风中忽明忽暗,他忽然被这个鬼天气勾起一场关于往事的畅想。
鹏市的夏季伴有台风与阵雨,楚秋山那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在一栋老破小的二楼住着,隔壁是矮小的蓝色钢板房,每到雨季,豆大的雨滴落在屋顶上就绽放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吵的人睡不着觉。
一个雨夜过去,他顶着凌乱的头发有些颓唐地靠在窗边,几滴雨水迸溅在楚秋山高挺的鼻梁上,惊得他一下回了神,手上的烟陡然落在窗缝积攒许久的灰尘上面。
楚秋山低头,旁边的腻子墙头有一朵朵小小的野生玫瑰,这支孤零零的花攀着墙壁在风中摇摇欲坠,细小的风雨拍打在红色花瓣上,透过那抹红色,他看见一个蹲在墙脚下躲雨的年轻男孩。
“进来坐会儿吧。”
那是他和十六岁的路远天说的第一句话。
“哥。”
一道低沉的男音出现在身后,楚秋山一顿,他望着路灯下飘零的落叶,头也不回,“路远天,好久不见。”
路远天还穿着白天那身做工昂贵的西装,但那份盛气凌人的气势却随着夜幕落下一同褪去,他盯着楚秋山的背影,回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楚秋山手指一抖,滚烫的烟灰落在指尖,他回过头,从头到脚将路远天打量了一遍,隔着黑夜,眼神是那样肆无忌惮,片刻后,楚秋山退后半步笑道:“我也没想到。”
路远天:“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楚秋山:“这几年没有你,我过得比以前轻松多了”
当年他领着一份薪水却要为两个人的生活筹谋,压力不可谓不大,路远天离开后手头反而宽裕了起来,日子比从前好过不少。
“是吗?”路远天望着他,烟晶一般的眸子倒映出楚秋山手上的火光。
一杆烟没抽几口,大半部分都喂给了室外的狂风,楚秋山不知道想到什么,低声道:“是啊,你走了以后我才发现,一个人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
路远天以为他听到这话会感到轻松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嘴里说着违心的话:“看来我当初离开是正确的选择,没了我你一定过得很开心吧?”
楚秋山没忍住,转过身去强自压抑情绪:“没错。”
冷雨从头顶的旅人蕉上倾注而下,楚秋山冷得嘴唇发颤,他没敢回头,对着路远天匆匆说了一句:“雨下大了,我回去了。”